次日一早上午,就是给朱琛设的欢迎宴。
虽出征在外,但伙房也尽量丰富,肉菜都有,军中不饮酒,以茶代酒,也是热热闹闹。
如此,朱琛就正式加入他们的阵营了。
赵离忧任其为行军司马,这是他和盈珠先商量过的。
欢迎宴结束后,就开始帐内议事。
如今还正和拥兵三十万的明连对峙着,哨马两个时辰一报连续不断。
“昨日,俞侯大军未见异动,只是明连大发雷霆,营里营外大肆搜索至今早。”
明连大发雷霆是因为朱琛跑了,而且还真现身榆谷军,这一下子还不坐实了细作之事?
又怒又恨,想起朱琛先前劝阻他乘胜追击的事了,如果那时他没听朱琛的现在早就已经将赵离忧杀个片甲不留了。
据探,明连大怒派人去朱琛的德州老家,要将他家眷全部捆来杀尽。
不过赵离忧已派人赶前头去了。
“谢将军。”
其实并不需要,朱琛早已安排好了,他家人不在德州,只说明原委后他仍感激致谢。
赵离忧摆手:“客气什么,这是应当的。”
军帐内,赵离忧环视一圈,“想来,明连不日便会攻我大营,诸位有何见解。”
设计将朱琛脱离明连然后成为自己人,如今事已成,难题迎刃而解,赵离忧判断,明连很快就会按捺不住出兵的,接下来,该用何种战策应对?
赵离忧心里是有数的,但听旁的意见也很有必要,说话时看了一眼朱琛,他要也看对方是否真的有本事。
赵离忧话音一落朱琛即站起,他知道自己初来乍到,正该大力表现的时候,因此当仁不让,拱手道:“主公,在下以为,当先去其爪牙。明连势大,宜智取不宜硬攻,我方有险寨据守,周边地形又极利设伏,应先设陷阱逐步削弱明连兵力,数次之后,再正面迎敌不迟。”
地形局限,明连欲攻榆谷军寨,势必分兵多股,每次择取一二股,慢慢蚕食,几次过后,将兵力差距拉近,后续就简单了。
赵离忧颔首:“不错。”
和他所想是同一个路子。
朱琛补充道:“削弱期间,应力斩杀四郡将军并俞侯诸大将。”
当然,赵离忧此战目标自然是大破俞侯大军并斩杀明连的,这以便他后续长驱直入松饶。
朱琛说的正是这方面的后续延伸,这次明连麾下四郡兵力虽倾巢而出,但正如赵离忧也会留两万留守义安,斩杀四将军,即免除后续的负隅顽抗,能省很多心力。
孔诚点头:“正该如此。”
众人纷纷附和。
大体计划确定了,接下来就是分析明连麾下诸大将将军的部属等,以便后续圈出要削弱的势力。
这一方面,有了对松饶和俞侯大军颇熟悉的朱琛,事半功倍。
议事从午一直到入夜才散去,最后赵离忧强调,大战在即,哨骑仔细谨慎,各营严阵以待,切不可松懈半分。
诸臣将齐齐应道,领命各自忙碌,等待即将到来的大战。
赵离忧等人果然没有判断错误,没了朱琛的一力劝阻,俞侯明连果然蠢蠢欲动,连续几日帐灯火通明,制定了一套连夜奔袭计划。
这天乌云盖月,德坪都磐黑漆漆一片,正是夜袭的好时机。
明连立即连连下令,命诸将点齐兵马,开启寨门,兵分六路急行军直奔榆谷军寨而去。
突如其来起来的命令,除了几个心腹事前商量过再无人知晓,这是为了杜绝了细作泄露军机的可能性。
明连踌躇满志,天亮前,必要攻破榆谷军寨。
赵离忧也不可能得迅,但却也知道明连这几日必然是按捺不住的,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得哨报,军令一下,片刻后各部立即领命而去。
八万兵士据险守寨,而齐和颂孔诚则各领六万精兵,急急赶往提前圈出的伏击点悄声隐下。
积卡口,草木有点稀疏,开口也有点大,不是什么极好的伏击位置。
但它好就好在邻近一个嘉山口和一条崎岖山道,嘉山口天然陷阱,而山道样样好却容易惹人生疑,赵离忧圈出了这不上不下的最后一条路。
另一个位置是朱琛提议的,山势险要两边垂直石壁,好地方但适宜落滚石,临时无法设伏,他断然明连必会突然而来,抢走该地。
连续几夜忙碌,巨石早就备妥了,齐和颂率箭阵也赶到积卡口。
蹲伏等待,午夜,闷雷般的声势隐隐出现,迅速滚近,孔诚、齐和颂大喜,敌军果然往这边来了!
二人立即传令,全军准备。
紧锣密鼓般的马蹄声军靴声越来越近,漆黑夜色,忽头顶一声高喝呐喊,巨石箭雨兜头而下,率军的刘钧大惊失色,慌忙令退,可惜晚了,人马践踏,惨叫连连,最后二人各只率数千残兵败逃出去。
少了两支分兵,合围不成,又得迅惨遭伏击,一时军心大动,大怒的明连围着榆谷军寨猛攻一个昼夜,终无功而返。
此一战,明连损兵折将,伤亡高达万。
他恨极,再战谨慎了许多,也有避开陷阱的,可惜敌军也不省油,四处下来,总有那么一两处踩。
交战半月,几次下来,赵离忧终于将明连大军削减到一个同等位置了。
明连如今兵马约剩二十四六万,他终于吃亏痛了,不肯再攻,留驻原野,说什么也不再踏入山地半步。
此时明连将朱琛那法子被捡起来了,他要熬死赵离忧。
连续拿了好几拨入义安散播流言的细作,且由于明连派的人太多,肯定有不少漏网之鱼。
赵离忧将讯报按下,冷冷道:“我们该出去了。”
爪牙清理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候了。
此战,他必要一举大破敌军,斩杀明连。
孔诚齐和颂等也被分配了任务,务必尽可能地除去敌军领头大将。
几日后,两军展开了开战以来最激烈的一战。
赵离忧和明连率各自麾下共超过六十万的兵马,狠狠地厮杀在一起。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决定胜负的一战了,在几番阵法战以后,双方彻底厮杀在一起,真真正正的正面交锋。
从天蒙蒙亮到夕阳西下,长达七八个时辰的激战,整个都磐原野成了一个大血泊,处处尸体,伤兵残将挣扎哀鸣着,一眼望去,已无法分不清究竟具体是哪一方的。
最后,明连大军支撑不住了,面对恍若杀神的赵离忧,势如猛虎的榆谷军,身边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松饶军怯了,开始有兵士后退。
战场之上,败逃是大忌,一旦出现兵士败退,如果控制不住马上就要兵败如山倒。
明连扬刀狠狠劈翻一个带头败逃的百夫长,怒喝:“谁敢退后一步!即如此人!!”
满脸鲜血,面目狰狞。
可惜,一人之力,无法力挽狂澜。
生死面前,侯爷也不管用了,逃的人太多了,明连他能杀几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过小半个时辰,松饶军彻底大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大将刘钧死死护着明连,众人齐声苦劝,明连悲愤怒吼,最终接受劝谏。
他扯了将袍,率着刘钧及一众亲卫仓惶遁逃。
可惜晚了。
逃出战场,才要沿着山道往松饶方向狂奔,忽前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黑压压的骑兵挡于山道前方,为首一人一骑。
眸光凌厉,玄色铠甲血迹斑斑,浑身掩不住的沙场杀气扑面。
明连目眦尽裂,厉喝:“逆贼!贱婢之子,难怪忘恩负义!!”
怒吼一句后,慌惶调转马头。
赵离忧大怒,纵马疾冲而上,刘钧急忙拦住:“侯爷!快……”
声音戛然而止,热血洒在明连后颈,他大惊一回头,眼前白芒一闪,只看见赵离忧眉目冷戾的上半张脸。
颈间一凉,却见明连头颅高高飞起,无头尸身僵了片刻,“砰”一声重响,栽倒在地。
盈珠早在第二轮开战之后,就被赵离忧下令护送她从后军后撤离,同行的还有苗泰朱琛等等下将的家属。
虽然撤离了一线,但冲天的血腥气笼罩了方圆百里,站在高处也可看到满目疮痍的战场。
盈珠坐立不安,担心战局,更记挂赵离忧。
一直在翘首注视着战场,一众家属按捺心神等着,到了斜阳西下之时,忽听朱琛喜道:“松饶军败了!”
盈珠忙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那个区域果然兵败如山倒。
众人精神大振,又等了小半个时辰。
盈珠一直将视线放在混乱一片的战场,大胜不代表没有伤亡的,没有见到赵离忧回来,她的心就安不下来。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半昏半暗的天光,忽然一阵轰隆急促道马蹄声迅速接近,一身肃杀的赵离忧出现在眼前。
玄黑铠甲上血迹斑斑,早已干成了褐色,白皙颜面上都溅了星星点点血色,赵离忧眉目冷厉,横刀纵马,满身腾腾杀气扑面。
盈珠却一点不怕,见他的那一刻,她就飞奔了出去,“离忧!”
赵离忧一俯身,将她带上了马,缠了护手的粗糙指腹抚了抚她的脸,“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