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率队又复骑行了数十里,一座巍峨大山出现在眼前,本来自南向北的官道,到了这里陡然急转,贴着山体向山脚下的树林中延伸而入。
“你们可知此山为何山?”刘崇在树林前勒马不前,回头问身后的万九三人。
他三人对视了一眼,还是万九先开口道:“公子,小人母族便在阳邑城,从小的时候舅父曾带万九来过这里行猎,此山名为霍山,山中树林茂密,官道穿林而过绵延六十多里,山中有一个偏僻的亭,离官道数里之远,名为霍山亭。”
刘崇听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如果车队当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应该是在这霍山中出的事。
“好,万九你在前方带路,我们先去这霍山亭看看。”
万九领命在前方带路,可此刻已经是傍晚了,他们不过行了十数里,天便彻底的黑了下来。
刘崇命人点燃了火把,可周围都是参天古树,连一点月光都看不到,他们只能顺着官道前行。
夜里行路没有距离感,也不知走了多久,过了几个岔口。
就在刘崇打算放弃行军,就地露营休息的时候,一座驿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本来茂密的树林,到了这里却突然开阔了起来,地面也从本来的泥土变成了一整块平坦的岩石,而这座驿站,就坐落在这块平坦的岩石上,占地不过数亩。
刘崇策马上前,只见驿站门口挂着一块木匾,歪歪扭扭的刻着三个字:枯石驿。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驿站,从外表看实在是破败不堪,如果不是看到院内昏昏沉沉的亮着一点灯光,刘崇甚至以为这间驿站已经荒废了呢。
刘崇回头看了看万九,点了点头说道:“没办法,今夜只能在此对付一宿了。”
万九会意,率先牵马进入了驿站之中,刘崇与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一进入驿站之内,刘崇便发现,一侧的数间马厩中,有一间已经拴了十几匹马,看来今夜住在这枯石驿中的,也不仅仅是自己这一伙人。
这时院内已经有三名驿卒迎了出来,其中一位明显是主事者的驿卒一脸戒备之色的看着刘崇一行人,喝问到:“尔等是什么人,怎会深夜来到这里?”
刘崇一听这人说话,就觉得有些奇怪,正常驿卒理应不会盘查住宿之人的身份与来历。
况且他此刻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会怕一个小小驿卒的盘查。
于是他将张懿准备好的身份文碟拿来了出来,交给那人,口中还笑着说道:
“这大半夜的,我等在山中迷了路,糊里糊涂的撞到这里来,还好这里有间驿站,否则我等今日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那人也不答话,接过刘崇的身份路引就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那人的脸色大变,手也猛的一哆嗦。
刘崇敏锐的发现他的脸闪过一丝惊恐之色,这与白日里那农户的惊慌之色完全不同,刘崇觉得就像是做了坏事被撞破的那种带着错愕的惊恐。
“不知是从事大人驾到,小人失礼了,还望从事大人勿怪,在下添为这枯石驿的驿丞。”那人见刘崇盯着他看,急忙低下头,双手将刘崇的身份路引举过头顶,呈还给刘崇。
刘崇见此微微一笑,也不多说,接过路引,那驿丞立刻安排另外两名驿卒带着众人去马厩中拴马,而刘崇则是带着万九,李尚,王鸣三人先行进了驿站大堂。
一进大堂,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劝酒之声,原来是外面马厩中那些马的主人,皆是身穿军服铁甲的汉军。
可此刻这些当兵的喝的迷迷糊糊的,说话已经开始颠三倒四起来,刘崇听了一会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时拴好马的众人都已经进了大堂,十五个人分三桌落座,加上刘崇这桌,他们自己便占了四张桌。
唤来刚才的驿丞,刘崇每桌要了一盆肉汤,三斗粟米饭。
就在等着上菜上饭的时候,刘崇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驿站大堂内的情况,很明显,这里不久前曾经有过激烈的战斗,而且是动用了武器的战斗。
因为仅仅刘崇这张桌子就有不下五处刀剑之痕,以及两个箭洞。
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人与什么人发生了火拼,但明显时间不长,而且应该有人伤亡。
因为刘崇在箭洞中的木纹里发现了一丝未干透的血迹。
这时饭菜来了,送菜的驿卒与刚才迎接他们的驿卒同样一脸的冷色。
刘崇觉得,这驿站中的人,没有一个不奇怪的。
吃到一半,刘崇突然用手指点了点万九的手背,万九诧异的抬起头,就见刘崇对他使了个颜色,随即刘崇便故意提高了嗓音说道:
“我说老万,你不是说天黑之前就能到那什么霍山亭吗,如今却给我拐到这什么劳什子枯石驿来,明日我若是到了地方,发现那豆腐西施没你说的那么妖娆,你看小爷不扒了你的皮……”
万九急忙接话道:“少爷您还不相信我吗,我万九跟您保证,那霍山亭的豆腐西施当真美艳,那腰肢那叫一个细,那屁股那叫一个圆,那眼神那叫一个浪……”
刘崇发现这万九果真有些演戏的天赋,一边跟他形容那子虚乌有的豆腐西施,一边还咽了咽口水。
可大堂内的气氛却突然凝重起来,就在刘崇说出这番话,透露出自己一行人的目的是霍山亭后,喝酒的那桌军人们突然静了下来。
而大堂内的驿卒们也都凝神屏息的注视着他们这桌。
刘崇见此也不再与万九搭话,而是继续低头吃起了饭。
那桌喝酒的军人中,明显是领头者的男子也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子,指着一个胡子拉碴醉态百出的男人道:“好你个胡老二,一到你喝酒你就耍赖,今晚看我不把你喝的你娘都不认识……”
驿站中的气氛瞬间回到最初,那驿丞也指挥手下人继续做事。
刘崇见此,心中呵呵一声冷笑,真是个有意思的驿站,一帮更像军人的驿卒,以及一帮更像乱匪的军人,今夜怕是不会太平了……
吃过饭后,刘崇要了四间房,一间上房自己住,其他三间都是通铺,分别给三队宿下。
刘崇回到自己的房间,从里面上了门栓,又吹熄了灯,而他却并未睡下,而是坐在榻上,身旁放着一把环首刀,双目微闭,听着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