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云熬好了药，送上马车，放下药给李钰把了脉。

“殿下的脉象要比昨日强健些许，虽然变化不大，却有好转之象。”

苏离歌松了口气，好在李钰挺了过来，她担忧了一整晚。

“公子，外面的侍卫人数少了一个。”

料到他们会有动作，但没想到这么快。下一波杀手就不可能还是草寇了，也定会比意料的来得更快，得尽快脱身了。

细风吹了一整夜，林子终于露出了春天该有的气息，郁郁葱葱尤为翠绿。车窗的缝隙里洒进淡淡的斑驳的阳光，李钰睁开了眼睛。

“醒了？”

柔和的声音自身边传来。李钰下意识看去，就见苏离歌坐在他的身边正看着他，见他坐起，她手腕一抬，将放在小桌上的药递了过来。

“醒了就好。来，把这碗药喝了。”

看到他，李钰昏迷前的记忆统统钻进了脑海，是他救了他。

三年未见，他定睛看了他许久。墨发上冠着一顶素色银冠，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了许多却仍显纤细，依旧秀气得.....像个姑娘。

避开苏离歌端过来的药，李钰的面上冰寒至极，直视着他，眸色凛然犹如冰刃，冷漠道：“苏离歌，你为何会在这里？”

见他十分抗拒，浑身充满敌意的模样，苏离歌愣了一下。

说真的，虽然他们有三年未见，又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她能想到他面对她会有疑虑，但没有想到，他的敌意会这么深。

但一想到皇后、太子和丞相都相继遇难，不要说他们都是李钰的至亲，就是想到他们都对她恩宠有加，她也难以承受。

当年只有皇后知她是个女子，却特许她以男子身份，参加科举，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样一位端庄贤淑，拥有非凡胸襟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勾结外戚、祸乱朝政的罪人！

她不禁握紧了拳，轻叹了口气。

“殿下不必多心，我已和陛下奏请了，护送殿下去襄城。”

李钰闻言一怔，仿佛受了刺激，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忍住喉头那道腥甜，摆了摆手。

“无须你送！我自己能去。”

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一个炙手可热的红人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要来？难道是国师让她来的？

苏离歌望着满脸倔强和猜忌的李钰，一副誓与她陌路的模样，不由得唇角一抿。这张脸她看了七年，从儿时的稚嫩青涩变得如今的冷峻沉稳，他确实遭受了太多。

“我来报恩，不行吗？”

她说的很认真，表情也很严肃。但李钰听了，却低哑地冷笑起来。

“呵，报恩？”他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苏离歌，你不觉你这恩报得太晚了么？母后，哥哥，舅舅他们活着的时候，你在哪里？在父皇面前卖弄你的奇巧发明，还是在菏泽治水给国师表功？

“你又何必做出这番深情款款的样子。不要在本王面前装模做样，你当本王还是从前那个孩子？愿意相信你？你到底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说国师想要本王什么？”

他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凛冽刺骨。

“......”

苏离歌一时无语，她确实没能第一时间赶到，心中有愧。

“苏离歌，就算本王曾经救过你，你也不欠本王什么。那不过是曾经，不过是儿时幼稚，一时心软罢了。”

李钰侧身看向苏离歌，冷清的双瞳中寒光闪烁。

他的目光凝聚在虚空中的一点，仿佛若有所思，接着说道。“本王记得，你曾经讲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东坡先生和狼。受恩之人，焉知他是不是那只狼，何时跳出来吃人？哪怕救他的那个人是恩人。”

他靠近苏离歌，用缠满药棉的手臂，托起他的下巴问道：“你会是那只狼吗？”

“世人恩将仇报者甚多，但你怎知，我不是知恩图报的那个？”苏离歌坦然相望，问的理所当然，声音也坚定。

“我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足够了解我，原来？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

看着他那双过分明亮，毫无躲闪的眼睛，李钰渐渐收住笑，眯起眼来。

说起来，眼前这人从小到大倒都是这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且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悔改，决定要做的事更是一根筋走到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是那又怎样？他，不需要了！

这么想着，他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收回手，身体往后靠去。

“说得对，或许你是个例外。”

“......就当你来报恩吧，但是你想报恩，我就一定要接受吗？我并不需要，之前对你的恩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