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闻着他身上冷冽的药香，原本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就听他继续说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嗯？”

“以后，不要再为我涉险了！”

苏离歌正想说，她不怕毒，结果李钰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

“我……很心疼你，很担心！我宁愿不治，也不要你再这样了！”

他带着颤抖的声音就像羽毛一样落在苏离歌的心尖，随即在心湖上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正当她准备说点什么宽慰他时，就听到水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同时小云变了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你们在干什么！”

苏离歌一惊，下一秒小云就扑了过来，速度飞快地抽走放在一旁的衣衫，然后兜头给苏离歌罩上！

“公子你不要忘了，你可是个……男人！”

什么叫做“你可是个男人”？

李钰被小云的一系列操作弄得发懵，听了她说的话更懵了。

好在被小云一打岔，苏离歌也意识到了刚刚的不妥，清醒过来。

真是的，就算身体发育不太明显，好歹她也是个女的，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她有些抱歉的对小云说，“没啥啦，李钰只是过来关心我的伤。”

小云像护犊子一样把苏离歌护在身后，还用防狼一般的眼神看着李钰。

“关心用在洗澡的时候表达吗？”

这……好像不用……

李钰皱着眉头看看小云，又看看苏离歌，忍下心中怪异的感觉，低声道，“你没事，那我就出去了。”

他说着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嘱咐了一句。

“论毒术，我比你了解，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要逞强。”

苏离歌讪讪地点头，等李钰出去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而小云已经忍不住在她耳边念叨了。

“公子，不是我说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这么不注意保护自己？”

苏离歌抱歉的连连点头。“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不过，李钰年纪还小，他不会想那么多的……”

小云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公子……，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死定了。”

另一边，李钰独自一人走出了院子，想吹吹风让自己清醒一下。

刚刚他为何会对苏离歌说出那样的话？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夜色寂静，加上他们落脚的地方非常偏僻，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影。

李钰眺望远方，依稀可见连绵起伏的群山影子，云冠山后就是蜀山了。只要翻过蜀山，就快到到襄城了。

“喵～”

突然，一声轻微的猫叫声传来，他脚步一顿，然后弯腰蹲下身来。

黑暗中，一只猫轻盈无声地跳到他的怀中，温顺地趴下。

李钰一愣，轻轻摸了摸猫咪的小脑袋。

一丝隐隐的铁锈味传来，一个黑衣人无声地出现在李钰的身后。

但很快，他单膝跪下。只听他低声道。

“殿下，您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李钰没有留在蛇国或者逃去别地，而是选择了回到大唐国。

他难道不知道，回到大唐国，就是九死一生吗？

不，他当然知道。知道他那无情的父皇既然已经覆灭了萧家，灭了母族，就不可能再留活口，但他还是回来了，带着必死的决心和滔天的恨意，回到了地狱！

秦月回想起几月前，在蛇国边境，谨王殿下得知母后在冷宫自尽，太子也死在流放路上时，在辽河边坐了整整一夜，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会不会直接跳进奔腾不息的河水里，生与死，仿佛就在一念之间。

到最后，殿下没有跳下去，也没有哭。等天空泛起鱼肚白，他起身站起，下了命令。

所有残余人员，不要再跟着他，全部转移襄城。

他要独自回去。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这时候独自回去，不是死路一条吗！

他既没有疯，也没有死，他呈上了一份血书，认下所有罪状，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母后，皇兄可以葬入皇陵！

也许再铁血的人或许在这一刻都有一丝恻隐之心吧，原本坚定了意志要杀他的皇帝，最终判了他流放。

这只是荆棘之路的第一步罢了。

他联系京中暗部进言，把流放地定在了襄城。从蛇国到襄城的万劫之路，他必须自己走。

不能暴露隐藏的暗部，不能泄露目的地就是襄城，不能死在路上……

所以他们这些早就先到襄城的人，并不确定，谨王是不是能够完成自己的部署，活着和他们碰面！

秦月记得自己曾经问过殿下。

“属下等人去襄城等殿下可以，但若……殿下没来呢？”如果，他死在了路上呢？

当时的李钰是怎么回答的？他笑着，用很平静，很温和的声音说。

“倘若我没有来，那你们就散了吧，为了一个连命都保不住的人，不值得。”

那当是他最后一次露出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