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云县三家的罪状枚不胜举,廖哲足足念了两刻钟,才堪堪把手里记载的罪状念完。
这还只是这两天收集的冰山一角,全整理出来,恐怕还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啪”
许缘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你们可知罪!?”
跪下之人无人敢答,一旦认罪,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许缘剑眉一竖,就想来一顿杀威棒。
对许缘来讲,他们认不认罪,其实都没什么关系,因为该做的口供,手底下的差役已经做完,只等判刑。
只是这些人太不给面子,还得再打一顿。
人群中有一老者伏地上前,虚弱道:“草民知罪!知罪!只是家中年幼后辈,从未作过伤天害理之事,还请青天大老爷高抬贵手,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啊!”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呀!”
柴丰跳出来,指着老者骂道:“你这刁民,竟然还敢提要求了?我大盛国法威严,刺史老爷自然会公事公办,还不快滚回去!”
老者伏在原地,止不住的磕头,地上很快就出现血迹。
要是在平时,许缘看到这副惨样,估计还会稍微动些恻隐之心,抓大放小。
但他想到刚才廖哲读出来的罪名,则更是怒火中烧。
若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老财都可怜,那些为奴为婢的良家子又该由谁去可怜?
那些被压迫致死的良善人家又是如何的可怜?
更加令许缘气愤的是,观审的人群中,已经有人不忍心似的别过头去。
“嘿,无耻老贼,罪行累累,还敢在此倚老卖老,真当本官是做善堂的不成?”
许缘骂了一句,已文气震荡喉舌:“诸位乡亲勿要怜悯此类恶贼,今日他跪地求饶,乃是卖惨求活,这种乡之大盗,本官必将严惩不贷!”
“况且他家子孙所吃所穿所用,皆是他们这些长辈压榨尔等血汗所得,既然可以同享福,为何不该共患难!”
声音宏大,振聋发聩。
有一麻衣男子冲出人群,跪地大喊:“青天大老爷说得好!各位乡亲,可曾记得去岁雪满长云时,这些狗东西的嘴脸?”
“他们不准咱们进山砍柴,平日里十文钱的干柴,被他们硬生生抬到了六十文!”
说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一个强壮的汉子竟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可怜我那六十多岁的老母,连吃半个月的生粮食,没能撑过那个冬天!她也未曾作过一件丧良心的事啊!呜呜呜……”
此言激起众多百姓的共情,整个长云县的财富被这三家人占去十之八九,平日里受的欺辱可不少!
“青天大老爷,一定不要对他们从轻发落!”
“对,草民要揭发他们卖私盐,一定要狠狠的罚!”
“……”
许缘哈哈大笑,对廖哲道:“廖县丞,快快记上,贩卖私盐,罪加一等!”
廖哲从怀里取出一支毛笔,放在嘴里润了润,在之上奋笔疾书。
公堂下,百姓依旧很激动,从检举揭发到爆粗口怒骂,七嘴八舌,混乱不堪。
群情激愤之下,也不知是谁最先冲了出来,对跪在队伍末尾的那人拳打脚踢。
有人带头,便有更多人冲出,眼中凶光大冒,像是要生吃了那些犯人。
长云县本地的差役心虚之下,也不敢阻拦,任其施暴。
许缘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将文气散出,把一众暴怒中的百姓推回去。
地上的犯人有不少被揍得晕了过去,发出无意识的哀鸣。
许缘拍动惊堂木,悠悠道:“尔等报仇心切,本官可以理解,但他们终究是朝廷的人犯,可不能让你们给打死咯。打死了犯人,也是会犯法的!”
“为了几个死刑犯,咱不值得!”
有人跪地道:“谢谢青天大老爷提醒,小人知错!”
许缘微微点头,看向脸上多出几个鞋印的老者:“平日不修德行,如今遭人欺辱的滋味儿又如何?”
老者疼得没力气说话,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柴主簿,宣判吧。”许缘对柴丰道。
“是!”柴丰拿着一张折子走出来,高声道:“此三家恶贯满盈,家中财产应当全部抄没,成年男子皆处以绞刑,在城门口暴尸三日,妇人幼童当流三千里……
以儆效尤!”
流三千里,就是流放三千里,到大盛边关做苦役。
“好!”
“青天大老爷判的好,就该这样对这些祸害!”
这些人只是许缘最主要的打击对象,像是他们家中助纣为虐的奴仆,会在之后由廖哲一一审问,判刑。
想来有自己作出的样子在,廖哲也不会胡乱判案。
也就在即将退堂的时候,宋义走到许缘身边,低声道:“启禀大人,黄朗已经自杀。”
许缘站了起来,故作震惊道:“怎会如此?快把尸身抬上来!”
没过多久,几个差役抬着一具尸体走到公堂。
尸体头破血流,还可以看到其中的白色浆子,其样貌确实是长云县县令黄朗无疑。
新鲜的血腥气令还在公堂上的人犯避之不及,眼神也越发惊恐。
不到三天时间,黄朗就完成了从堂堂县尊,到阶下囚,最后到死人的转变。
众人有些不可置信。
宋义朝许缘拱了拱手,大声道:“启禀刺史大人,一炷香之前,在陈、赵、云三家主犯被押上堂后,黄朗便一头撞死在大牢中的墙壁上。此事牢中人犯、狱卒皆可作证!”
许缘挤出两滴眼泪,叹息道:“唉,黄县令糊涂啊!就算他和柳督邮之死脱不了干系,也不至于现在就自我了断啊。”
随后,他将今天县衙遇袭、牧云身怀魔气和召见黄朗的事情说出。
柴丰走出来,拱手道:“大人,依下官之见,黄县令恐怕属于畏罪自杀。”
“毕竟事关魔道,若是他不想牵连妻儿老小,也只能如此。”廖哲赞同道。
他们说话时,并未避讳百姓,而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震惊不已。
黄县令竟然还和魔教有染?
难怪上次长云县水灾时,城外的众多百姓连一具尸骨都没有留下。
不知不觉,他们就已经脑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