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尽快跟上海的朋友联系看看,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好吗?”万义站起身,“大嫂身体还没恢复,我和一禾就不多打扰了。”
张一禾也跟着起身:“大哥大嫂早点休息。”
万仁点点头:“也好。我马上就跟上海那边联系,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好。”万义和张一禾告别了万仁,走出万家的豪宅,在田家巷踽踽而行。
外面起雾了,薄薄的,走在其中,脸上凉丝丝的。张一禾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去找周远鹤,然而一想到上午他邀请看戏时自己的态度,心里又凉了半截。人情是要慢慢积累的,用到之时就亲近用不到之时就疏远的做法最为人不齿。
她丢不起这个脸,即使她厚着脸皮过去,恐怕也是自取其辱。怎么办啊?怎么办?
“一禾,想没想过去找周远鹤?”万义打破了宁静。
“二哥,我不敢去。”一禾很沮丧。
“几天前不还请他吃饭了吗?我记得他还跟你喝了不少酒,最后都醉了。说起来也算酒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有一线机会都要试一试啊。”
“别提了,二哥。喝酒是喝酒,真要请人家办事,没有交情肯定不行。”一禾情绪更加低落。
“我觉得可以试试。今天太迟了,明天去吧。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再想想。二哥,我先回去了,孩子们还小,晚上离不开我。”张一禾垂头丧气。
“好。回去吧。”
张一禾无比萎糜地往家的方向走,万义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怜惜。同样是万家的儿媳,张一禾所承受的负担远远超过周华容与刘氏,她在万家的生活就像每天都在战斗,特别辛苦特别有压力,难得她还总是很乐观,对周围的人也总是充满善意。她哥哥这事真的打击太大了。
张一禾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薄雾里,万义发了一会呆,抬头,看到夜空中朦朦胧胧的几颗星星,忽然想起父亲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家里人不帮还指望别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立刻回自家院子取了那辆朋友从南京带给他的自行车,飞快地骑往甘城国军司令部。
国军司令部位于北平路16号,离甘城市市政府很近。
万义沿着北平路一路飞蹬,当他骑到司令部门口时,一排荷枪实弹的卫兵拦住了他:“干什么的?”
“找周司令。”
“有通行证吗?”中间一位高个子卫兵问他。
“没,没有。”万义这才想起周远鹤不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一个他想见就能见到的人,“可以请你们通报一下吗?我是他亲戚。”
“找我们周司令的亲戚多了,有的就是刺客。我们侍卫长说了,只有通行证才能进去,其他都不行。”高个子卫兵公事公办。
万义一条腿撑地一条腿挂在自行车上,隔着司令部铁门上的小窗户朝里面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
“别要站在门口,离远点。”有一位卫兵赶他。
“周司令一般什么时候回去?”他询问道。
“回去?回哪里?别问了,我们不会告诉你长官的行踪的。”这个卫兵一脸冷漠。
万义只好骑着自行车到距离司令部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来,默默地等待着,希望奇迹会发生,如果见不到周远鹤,他也算努力过了,至少会心安一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雾气越来越重,市政府与司令部之间的钟楼的钟声已经敲过了夜里十一点,衣衫单薄的万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开始有点塞。
司令部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依然严阵以待,一刻也不松懈。
怎办?这样下去今天肯定就见不到周远鹤了,一禾两个哥哥危在旦夕,一刻也不能耽误了啊。
他想了又想,觉得这样等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就骑着自行车绕着司令部兜了一大圈,发现司令部的西侧有一个小门。心存侥幸地敲了敲小门,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半夜这个门不开。”
“老师傅,我是立人学堂的老板。”万义干脆报出立人学堂的名称,立人学堂在甘城闻名遐迩,报校名肯定比报他的名字更让人熟悉。
小门上的小窗口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老者打着手电筒朝他照过来:“真的是万老板?”
万义凑过去:“是的。”
老人借着手电筒的光认出了他:“万老板,这么晚来干什么?”
“我找周司令有急事。”
老人沉吟了一会:“你等等,我去问下。”说完,又关上了小窗。
万义大喜,没想到立人学堂这块牌子这么管用。
大约十分钟之后,老人回来了,直接打开了小门:“万老板,快进,跟我走,周司令有请。”
万义大喜过望,急忙进门,跟着老人前往周远鹤的办公室,一路上,他问他:“老人家,你认识我?”
“认识。我送孙子上学时,见过你几次。”
“谢谢老人家,谢谢。”
“不客气,快走吧,周司令在等你。”
跟着老人七绕八拐地走了大约五分钟,万义进入了司令部大楼的二楼,在一个办公室的门口,老人家停住了:“万老板,我就不进去了,你快进去吧。”
万义点点头,右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周远鹤魁梧的身材映入眼帘。
“周司令好。”在外面冻太久了,进入暖暖的办公室后,万义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有些发抖。
“万老板,这么晚找我有急事吗?”周远鹤招呼他在办公桌旁边靠墙的沙发上坐下后,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万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喝了几口热茶,好不容易压住了身体里的寒气:“周司令,有急事。”
“你说。”
“还记得我弟妹张一禾吗?”
“她怎么了?”周远鹤突然坐正了身子。
“她两个哥哥被孔家抓进大牢了。”
“在哪里被抓的?”
“上海。”
“因为什么事?”
“她两个哥哥都是共产党,调查孔家勾结境外人士谋取巨额财产被孔家发现后,被孔家抓进了大牢。”
周远鹤的眉头锁了起来:“这事很麻烦。可以告诉我具体姓名与被关押的地址吗?”
“张洪铭,张洪思,上海提篮桥监狱。”万义立刻把相关信息告诉了他。
“万老板,这事非常难办,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我帮不了忙。这样吧,我明天跟上海的朋友联系一下,如果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如果不通知,那就是没有办法了,好吗?”
刚才他要相关信息时,万义还心存希望,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灰意冷,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回答:如果有消息,我就通知你。这种可有可无的回答有时候就是搪塞。
然而,不这样回答又能怎样呢?人家总不能说一定能帮到忙吧?
“好,我替一禾拜托周司令了,请周司令一定要尽力。”
周远鹤沉默了一秒钟,忽然问:“为什么张校长不亲自过来?”
万义愣了一下,回应道:“她孩子小,晚上脱不开身。”
周远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