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子。”二账房忽然迎面而来，开着一辆破摩托车，横冲直撞，满头大汗，眼睛血红血红的。

“二账房，你这么着急去哪？”张一禾闪到路边，给他让路。

“三嫂子，新城的国军与新四军都跟日伪军打起来了，日伪军从周边调去了五六万人，把三哥他们的新四军包围了起来，情况非常紧急。”二账房边开车边说，声音随着风飘了过来。

“你不去新城救援跑甘城干嘛？”张一禾惊出一身的冷汗。

“搬救兵。”二账房说着，破摩托车已经到达了国军司令部门口。

“有通行证吗？”门口的卫兵例行公事。

“没有。我要找你们周司令。”

“没有通行证不让进。”高个子卫兵公事公办。

“新城打起来了，我是来报告军情的。”

“我们有报告军情的士兵，他来了我们会让他进去。”

二账房跳下摩托车，拔出腰间的两把枪，一左一右，顶住了身边的两位卫兵：“快给老子开门，不然毙了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高个子卫兵还想阻拦，张一禾赶了过来：“兄弟，让他陪我一起去见你们周司令，快点。”

高个子犹豫了一下，想起周远鹤先前的吩咐，允许他俩进去了。

张一禾跳上二账房的破摩托车，轰隆轰隆地开进了司令部，两分钟不到就到了司令部楼下。

楼下大厅的值班侍卫正好是送周远鹤去张一禾家喝酒的那位，听说她要找周司令，立刻带他们去了周远鹤的办公室。

周远鹤正坐在办公桌边看地图，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不光看到了张一禾，还看到了胡子拉碴、浑身血污的二账房，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要干嘛？”

“周司令，新城告急。日伪军在长江流域与中国军队的作战没有占到便宜，就来了个声东击西，突然纠集了将近八万装备精良的人马一路反扑，向新城发起了攻击，国军驻军与新四军分别进行了抗击，驻军伤亡惨重，新四军陷入了包围圈，情况万分危急，我三哥万和让我回来向你搬救兵。”

周远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国民党高层表面上要联合共党抗日，背地里对共党非常忌惮，唯恐共党利用抗日壮大力量。昨天上峰刚下发了一份密电，明令要求反共抗日，也就是说，与抗日相比，反共应该放在首位。如果能借抗日之口剿灭共党就更完美了。他如果出兵为共党解围，不就违背了上峰的命令吗？

周远鹤的沉默急坏了一禾，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立刻行动：“周司令，快出兵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周远鹤望了望面前的女人，心情很复杂，他为她做了很多却不想让她知道，男人有男人的想法，男人的骄傲与自尊都藏在心里，说出来就浅薄了。他嫉妒万和，更不想张一禾着急，踌躇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好，我这就调集军队。”

说完，他就指示门外的侍卫通知司令部的各位军职人员立刻去会议室开会，部署出发前的各项工作。

张一禾向周远鹤表示了感谢后，坐着二账房的破摩托车回到了田家巷一号。

二账房的突然到来使得铁妞又激动又意外，看到他满脸脏兮兮的，连忙打了一盆热水，把一条洗脸毛巾泡了泡，拧干了，递给他：“他爹，你去哪里了？这么邋遢。”

二账房接过铁妞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后，脱下满是血污的外套：“别问这么多了，快去把小苇带过来，我想孩子了。”

铁妞立刻去后院，把沈小苇从课堂上叫出来带到前院：“快，你爹要见你。”

小苇见到二账房后，立刻冲过来抱了抱他：“爹，你胡子长这么长了也不知道刮一刮啊。”

二账房看着越来越高越来越秀气的女儿，胡子拉碴的黑脸笑成了一朵花：“小苇，爹下次过来一定刮得干干净净。爹马上又要去新城打仗了。听你娘的话，好好读书。等爹打仗回来，给你带子弹壳玩。”

“爹要保护好自己。我和娘等你回来。”小苇叮嘱他。

“放心。爹的命大着呢！你快回去上课吧！”

“不，我等你走了再去上课。”小苇拉着他的手不放。

张一禾准备了一个包裹交给二账房：“二账房兄弟，请把这个包裹交给万和。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别要挂念。”

“三嫂子放心，我一定把东西和话都交给三哥。”

这时，院子外面的甘水河沿岸大道上传来了军用卡车声，一辆接一辆的卡车声源源不断地传来，非常壮观。

二账房拿起包裹，抱了抱女儿，又叮嘱了铁妞几句后，出门上了最近的一辆卡车。

追出门来送行的张一禾与铁妞母女朝着军卡频频挥手，直到看不到二账房的人影。

军卡整整走了一个小时才全部结束，最后一辆军卡的后面是一辆军用吉普车，车上坐着周远鹤。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驾驶室里，稳稳地操纵着手中的方向盘，看向远方的目光义无反顾。

“周司令，祝你们打个大胜仗。等你们凯旋回来，我请你喝庆功酒！”

周远鹤听到了那个在心底想过无数次的声音，下意识地向左转头，看到张一禾正站在田家巷一号的院子前向他挥手，她的身边还围着一群学生，全都在向他挥手。

他笑了，用左手冲她们敬了个军礼后，用力一踩油门，快速地向前线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