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晚上的甘城电台颁布了一则公告，所有规模小于二百人的学堂半年内全部取缔，取而代之的是甘城第一学校，包括小学与中学。教室暂时借用甘城大剧场，等新校区建好后，所有学生都将搬进新学校。

第二天早晨，甘城许多建筑物的墙上都出现了取缔小学堂的告示，女子学堂的大门口一左一右贴了两张。

女子学堂的家长纷纷找张一禾：

“张校长，孩子才在这里念了几个月，你们学堂就要不办了，我的损失怎么处理？”

“孩子的校服才穿了一季，到新学校后又要重买，这不是糟蹋钱吗？”

“我们的学费缴了一年，不在这里上学后，学费怎么处理？”

……

张一禾认真听取了家长的想法后，统一做了答复：“大家放心。学费按天计算，多余的全部退给大家。校服已经穿过了，学堂不好处理了，不过，我们可以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为孩子们免费教学一个月来抵消一下，大家觉得如何？”

学生家长很意外：

“张校长，这样处理你不是亏大了吗？”

“政府取缔女子学堂这件事做得真缺德。张校长的损失比我们大多了，我们不应该斤斤计较了。”

“说实话，孩子们上了女子学堂后，各方面都进步了很多，以后去第一学校，还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适应呢？”

“是啊，又是男女混合，真不想去上这个第一学校。”

……

张一禾笑道：“谢谢大家对我的体谅。不过呢，赔偿你们的损失是我应该做的。大家放心吧，只要孩子在女子学堂一天，我就会对孩子负责一天。”

家长离开后，张一禾组织孩子们进入教室，继续每天的学校生活。

课后，她回办公室时，见到了万义。

“二哥，女子学堂肯定要取缔了。你的立人学堂应该逃过一劫了吧？”

“按照告示，立人学堂应该能留下来的，但是，甘城教育局王局长刚找我谈话了，希望我关掉立人学堂，担任甘城第一学校的校长，承担筹建学校的各项工作。”万义有些激动又有些无奈。

“这不是好事吗？”

“任命与免职都是政府一纸公文的事。筹办学校时期最艰难，熬过这段时期，学校管理上路子了，后期就容易多了，这你是知道的。我就怕他们利用我，用过之后就把我就地免职。”

“二哥准备怎么办？”

“我答应他了。随他们吧，把学校筹办好为甘城百姓做一件好事也不错，我就不想计较了。如果他们后期把我踢出第一学校，我就另谋出路吧。一禾，你愿不愿意过来帮我？”

“去第一学校？”

“是的，男女混校在甘城历史上是第一次，你能来帮忙负责女生工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二哥，我没有念过大学，管理这么大一个学校会不会很吃力？教学水平会不会跟不上？”

“没事，我比较过，私塾出身的老师与大学毕业的老师相比，差距主要表现在知识的广度上。谈到国文，私塾毕业的老师的水平明显要高很多很多。你的水平教孩子国文是绰绰有余了。再说，你把女子学堂管理得多好啊，我都自愧不如啊。”

张一禾被万义夸得脸有些发红：“二哥，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愿意去第一学校帮忙。我希望把其他三位老师也带着。”

“二哥，这样说来，我和你可能都是第一学校创办初期所要利用的工具，学校上路了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我们先干着，世事难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觉得呢？”

“好。”

******

雨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五六天，走廊里挂满了湿衣服。为了让孩子们有干衣服换身，铁妞点起煤炉，把衣服挂在炉子的四周，几件几件地烘干，使得孩子们都能够穿得舒舒服服的。

肖若梅去新城五六天了，她的班级暂时由张一禾代课，一禾明显忙了许多，家里的事情幸亏有铁妞把持，不然，真得够呛了。

新城那边依然没有消息。甘城像与世隔绝了一般，外面的消息一点点都透不进来。

晚上，孩子们入睡了，张一禾与铁妞坐在厨房里边烘衣服边说话。从孩子们的棉衣谈到家里需要添置的棉被，家长里短地聊了好一会后，感觉有点困了，两人准备回房休息，忽然听到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人。”铁妞小声说。

一禾向她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后，悄悄贴近了门口，透着门缝往外一看，暗淡的路灯下，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身穿雨衣端着步枪的人影，步枪上的刺刀寒光闪闪。

一禾打手势招呼铁妞过来。

铁妞蹑手蹑脚地凑过来，透过门缝看了后，紧紧抓住了一禾的手，用唇语告诉她：“领头的是鬼子，后面全是伪军。”

一禾吓了一跳：鬼子跟伪军怎么突然就到了？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敌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静静地站着，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田家巷一号的院门……

铁妞蹑手蹑脚地回到厨房，把藏在厨房里的手枪藏到宽大的右腿裤脚里，用两根粗皮筋把两个裤脚都绑紧了以后，取了几颗子弹放到口袋里，把剩下的子弹全都用草绑了，放到院子角落里，与杂物堆放在一起。

一禾去屋子里叫起了孩子们，叮嘱他们别要慌张，别要说话后，站到大床的踏板上，掀起床板，把大宝与小苇藏到床底下，把床铺恢复原样后，抱起了小宝。

五分钟不到，门外传来了彭彭彭的敲门声，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开始大吼：“开门，开门。”

小宝吓得埋进了一禾的怀里：“妈妈，我怕。”

一禾把小宝搂进了怀里：“别怕，别要怕。”

敲门声响了半分钟不到，门外的人等不及了，直接用脚踹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