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少卿不必恼怒,本使并非有意监视与你,你可知,就在你离府之际,本使接到司督大人旨令,跟查前朝余孽猝死一案,一切具是巧合罢了。”
“怀虞啊,你做得很好!这次若能顺利破案,本官自不会没了你的功劳!”汪文全一锤定音。
说实话,汪文全也很反感提刑司随意监视朝廷大员的行径。
若非牵扯到前朝宝藏一事,就凭一个三品金镜敢擅闯他二品大员的府邸,就值得在当今銮驾前,狠狠参奏一本。
没错,这位江提使接了指令,并紧急搜罗相关情报之后,施展轻功,仅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汪文全卧房窗外,一切就是这么豪横,正拥姫而眠的汪文全肺都气炸了。
大梁国,以儒为尊,向来不尿诸子百家,尤其是提刑司这种什么术都敢使用的杂家,更为百官所不喜。
可不喜,也只能闷在心里,谁让这提刑司是大梁官家手中一把监察天下的刀呢。
大梁百官当中流行一句话:宁肯儒家凌迟死,不惹提刑一把刀。
意思是说,宁肯按大梁律而凌迟,也不愿沾惹提刑司。
“江提使,你擅闯二品大员府邸,本官必要参你一本!”
朱啸正不用掰手指就能猜到,这位江提使惹了他顶头上司,现在汪文全本人不便翻脸,那么他这个刑部左侍郎就得顶上。
“少栋,算啦,不过江提使,本官把话说在前头,若真被那沛县押司破了案,可跟你们提刑司没有半点干系!”
汪文全是三堂主审之一,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义务把提刑司拒之门外。
毕竟就现在知道的消息而言,那沛县小押司,已然抓到了嫌犯,只需入了刑部大牢,一顿拷问之后,供词自然就有了。
至于能不能破案,还得看拷问结果。
但,无论怎么说,原本一潭死水的大案,总算有了点波澜和希望。
“但愿用不上本使!”
江提使嘴角一弯,心道:就凭一个小小押司,也能破这等棘手大案?
不,就连提刑司都感觉非常辣手的案子,你个小押司能破?不要太开玩笑。
仲太常三人都是人精,见这位江提使如此说,心里同时一突,这下更坐立不安了。
时间仿佛过去很慢,又好像过得很快,几人面前的茶喝完一盏又让人重新去沏。
哒哒哒!
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宛如鼓点一般,捶着偏厅内众人的心脏。
终于,马蹄声止。
不一会,宋淮安三人,不,还有时锤手中的犯妇,走入大堂。
早有小吏在堂候着,忙引三人去往偏厅。
宋淮安甫一进入,顿觉气氛压抑,偏厅内好几双眼睛,齐刷刷聚在了他的身上。
“咳咳,仲大人,小侄幸不辱命,捉到嫌犯一名与若干物证。”
宋淮安从仲太常投递过来的眼神中,看出来点什么,因此也不废话,直接禀报案件侦办经过。
未秋生看着宋淮安侃侃而谈,心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小子可知,坐在你面前的都是谁吗?
收起紧张情绪,未秋生时不时给宋淮安做些补充。
短短一炷香时间,仲太常、汪文全、朱啸正、江提使以及江提使身后的清秀年轻人,均听得心潮起伏。
直听到最后,在六号监牢,抓住嫌犯并搜出证据之时,几人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这比听戏文都刺激啊!
朱啸正稳了稳心神,马上起身,将提着嫌犯的时锤,引至了刑部戒律房。
“子正,汝父在天之灵,终可瞑目了!”仲太常感慨万千,拉着宋淮安坐在了他身旁。
“要不是伯父一力开了绿灯,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宋淮安谦虚了一句后,心里忽地莫名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腾。
果然,半个多时辰之后,朱啸正和时锤走了进来,朱啸正手上还拿着一张供词。
汪文全第一个看完,之后,将供词递给了仲太常,最后是江提使。
“案犯桂花,原山原知府夫人,因夫贪赃枉法入大理寺二号监六号牢房,前几日忽与八号监犯换房,后又换回时,八号监犯塞给她一个纸团,写明要其保管好铁钎,堕胎烟二物,事成后,可助其出狱,否则死……”
当宋淮安接过供词快速读了一遍之后,眉心当即皱起。
偏厅内,顿时陷入一片孤寂,刚捕获的线索,似乎就这么断了。
“朱大人,请马上提审当初换监的狱卒以及负责采购的狱卒和送饭的狱卒等,马上抓捕米粮铺老板!”
宋淮安很快确定了新的突破方向。
“子正啊,那三个狱卒刚才也提审了,拒不承认,刑具上了几道也不吐口!”时锤开口道。
“哼,先把他们嘴里的毒牙拔了!”宋淮安进一步说道。
“拔了,刚提审之时,就拔了,放心吧!”时锤嘿嘿一笑。
刚才他出手掐住那几个狱卒嘴巴时,那位朱大人吓了一跳,这让时锤很有成就感。
未秋生狠狠瞪了一眼时锤,心说:真是个莽夫啊,你不知道现在案件已陷入了僵局吗?还笑,你笑个屁啊。
偏厅众人,都好像主考官一般,审视着宋淮安,就连仲太常此时的状态,都有些超脱事外了。
到了此时,他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先明哲保身,反正,宋淮安也查到些有用的线索,他今晚就不算太过冒失!
“嘴里有毒牙,这本身就有问题,还得劳烦时大叔,带人去那三个狱卒家里,把他们的家人都控制起来,最好带到刑部关押起来!”
宋淮安逻辑思维丝毫未乱,目光一闪,沉声说道。
没等时锤回答,朱啸正当先站了起来,走到厅门呼了一声,唤来刑部马捕头等众巡捕,随时锤急匆匆离开刑部。
宋淮安现在最信任时锤,再有就是仲太常在场,他也不怕刑部的人不乐意让时锤带队抓捕。
因为,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疏漏。
“这点本事,还算基本合格吧!”江提使慢慢收起了轻视宋淮安的心思。
然,还未完。
宋淮安施了一圈礼,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朱啸正身上,“吾要去验尸!劳烦大人了!”
宋淮安没想这么多,既然朱啸正主管刑律,问他应该没错。
宋淮安不知道,他这样问,其实是犯了官场忌讳,人家尚书大人还在场呢,还轮不到朱啸正发话同意。
“哦……”
朱啸正扫了一眼汪文全,轻哦了一声,沉声道:“你是信不过刑部的仵作,还是说你个小押司也懂验尸?简直一派胡言。”
仲太常没有言语,淡淡扫了一眼朱啸正,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汪文全身上。
此时,还真不是他仲太常出头的时候,毕竟这是人家刑部地盘,不是在大理寺。
汪文全面无表情,其实内心对朱啸正的态度很满意,不过,他在沉吟片刻之后,一拍身前案几,起身道:“本官陪你一同前去!”
说罢,拉着宋淮安,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出了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