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饭店总机室里,林沐匆匆走到设备台边,抓起电话说道:“什么?胶卷竟会是这样……这是日下大左的意思吗?明白,我会照办。”
此刻的西餐厅,陈佳影正在给王大顶分析客人的行为痕迹。
陈佳影道说:“局面变得微妙了,尹藤夫妇选择的座位,可以清晰地观察那六个人的情况,两位德国人跟小影星终止了交谈,而终止得有些生硬,看来他们也貌似无意地选择了一个观察位。”
这时,两名德国男子端着餐盘走到老犹太那桌,在老犹太对面坐下。
陈佳影收回视线说道:“这说明,尹藤夫妇和德国人对那桌的情况都很好奇,但正如你所了解,这些人都是饭店的长期住客,相互熟悉,谁跟谁凑在一起吃饭都不算反常,所以,尹藤夫妇和德国人必是因为知道什么情况,才会好奇瑞恩他们的聚集。”
另一边,巴布洛夫开了口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内尔纳死得很蹊跷,我们很紧张。”
瑞恩说道:“你们觉得我跟乔治与此事有关?”
诺尔曼说道:“我们无意追究,只要二位不再争抢内尔纳的那枚胶卷。”
瑞恩说道:“害怕西方世界了解到你们的秘密交易?”
诺尔曼说道:“不信谣、不传谣,对二位没有坏处。”
瑞恩说道:“抱歉,大家对于情报的热情都是一样的。”
诺尔曼顿时板起了脸,没好气地靠到椅背上,从拎包里掏出方形化妆盒,补起妆来。
陈佳影给王大顶继续分析道:“陈氏兄弟及苏联夫妇对瑞恩和乔治白一直呈现对峙态势,代表双方爆发了巨大的冲突急需解决,那么在饭店还被封锁的情况下,什么冲突急迫得连暂时搁置都做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燃发冲突的事件本身也正在倒计时。”
“内尔纳的胶卷?”王大顶咽下口中食物,“诡了!胶卷有秘密,他们在争抢,没准内尔纳就死在这上头,也许这就是你猜测的因乱生乱。”
陈佳影说道:“你焦虑保持在这程度,可算物超所值。”
王大顶说道:“那你啥结论哪?该喜该忧哇?”
另一边,陈敏章说道:“瑞恩,大家在和平饭店这么久了,都有很深的友谊,何必要为一些小事扯破脸嘛。”
诺尔曼边看着瑞恩,边扣上化妆盒的透明盒盖,而在她转开化妆盒底部暗匣的瞬间,悄无声息地将一抹粉末抠进小指甲盖内。
“小事?”乔治白转脸看陈敏章,“你们上来就买美国的援助,我俩稍一犹豫,买卖就调头给了苏联,面儿上还忽悠着我们,这么玩弄政治,你说是小事?”
瑞恩说道:“何止是在美苏之间摇摆啊,让德国牵线跟日本亲和,南京也在尝试呢。”
陈敏正忙辩解说道:“这都是谣言。”
诺尔曼阻止说道:“停!停止这种话题,它对我们的交流毫无益处。”
乔治白、瑞恩、陈氏兄弟都不再说话,各自喝着咖啡。
诺尔曼抓过咖啡壶为陈氏兄弟续杯,咖啡却没倒出来,便打开盖看了一眼,喊道:“咖啡不够了。”就在这时,她的小指在扣回壶盖的瞬间轻磕了下壶口,甲盖中的粉末悄然落入壶中。
巴布洛夫随即转身招手说道:“服务生,给我们加点咖啡。”
陈佳影微蹙眉头收回视线说道:“巴布洛夫叫服务生时,陈敏章不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说明那一刻他非常惊恐,之后,陈敏章的目光就再没给过瑞恩和乔治白,这意味着他知道对方将面临某种不可挽回的结果。”
王大顶说道:“那啥结论啊?和平饭店都是大角色,他们因乱生乱,要乱到局面无法控制,日本人就顾不上排查疑犯,咱俩也可以走了,对不对?”
陈佳影却是一脸凝重说道:“结论恰恰相反,若要乱到失控,和平饭店里最无路可走的就是咱俩!”
这时,服务生陆续为六人桌的客人续上咖啡。巴布洛夫说道:“德国和日本建立同盟恐怕将是必然,苏美面对着共同的威胁,不该再对立下去,两国乃至你、我,都应积极营建包容的合作关系,事实上,南京政府如它统治的国家一样脆弱,它倒向哪个阵营无关痛痒,真的无须介意。”
“巴布洛夫!”陈敏章顿时涨红了脸,“请您说话注意分寸!”
巴布洛夫冷冷地说道:“南京真会从反共变亲共吗?主心骨都没有了,谁能重视你们?”
陈敏正捶了一下桌子,与陈敏章起身离席。
随后,巴布洛夫与诺尔曼也走了。
陈佳影心季地窥看着他们说道:“这四人离场意味着什么?”
王大顶说道:“谈崩了呗。”
陈佳影说道:“那致命的结果又是什么?”
陈佳影看着摆放在六人桌正中央的咖啡壶,惊悚地说道:“服务生新送的咖啡那四人一口都没喝!”
这时,瑞恩和乔治白正双双拿起自己面前的咖啡。
“不对,咖啡里有鬼!”陈佳影当即便蹿起了身子。
这时,忽听有人大声喊道:“对不起,各位!”只见窦仕骁、林沐与白秋成走进餐厅,并抬手示意正往外走的陈氏兄弟和苏联夫妇止步。
陈佳影与王大顶遂又看向乔治白与瑞恩,二人正看着窦仕骁,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林沐环视着说道:“大家暂时停顿一下,我们有事要宣布。”
接着,窦仕骁开口说:“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早餐,我方经过努力,排查出了共党嫌疑人内尔纳,并在其暴力拒捕之时,果断击毙。同时,他所藏匿的机密胶卷也被截获,虽然胶卷在截获时已经严重曝光,但对我方,以及备受其困扰的各位,都是可喜的结果。”
人群里一阵骚动。窦仕骁摆摆手说道:“现在我宣布,排查至此结束,但由于一部分宪兵将留用于酒会的安保,因此饭店的封锁还需在交接工作完成之后,才能彻底解除,请大家谅解。”说完,窦仕骁等人转身走了。
苏联夫妇面面相觑,陈氏兄弟看向那边的六人桌,勐见乔治白与瑞恩再次拿起咖啡杯。陈敏章慌忙招手大喊说道:“乔治!”
瑞恩和乔治白都愣了一下,陈敏章匆匆来到桌边,抓起咖啡壶说道:“咖啡凉了,伤胃,别喝了。”说着,陈敏章端着咖啡壶转身走开,瑞恩与乔治白对视一眼,显然明白了什么,放下咖啡恨恨地看向苏联夫妇。
陈佳影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内尔纳的死,必定牵连着一个惊天秘密!”
窦警长与石原走进接待室。林沐埋怨地说道:“窦警长,只是结桉告知,为什么要公布胶卷损毁的事情?”
窦仕骁冷冷地说道:“直白的结果才能让人彻底放心,从而掉以轻心。”
林沐说道:“你仍旧抱有期望?”
窦仕骁说道:“难道你没有吗?”
林沐说道:“接到电话得知胶卷损毁后,我第一反应竟是这样的假设,我们搜捕藏匿胶卷的疑犯,而内尔纳恰巧有胶卷,还曝光了什么都看不到,他的恐惧并非因为他是疑犯,而是因为落到我们手里,他无法澄清自己不是疑犯,窦警长,我们应该搞错了。”
窦仕骁说道:“所以我想,真正的疑犯若掉以轻心,终会露出马脚。”
林沐说道:“没机会了,如果我的假设没错,那真正的胶卷,就早在耽误掉的时间里转移了。日下大左要求结桉,就是对我们的彻底失望,他已不想让两个一事无成的蠢货,再干扰了香雉将军的酒会。这里大多数住客都是酒会的受邀者,都是大人物。该死的外交需求!该死的和平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