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微笑着摆摆手,道:“不用,卿家不必在百姓面前提朕,这就是你在救助,你在办事,百姓感恩你便是,朕身处皇宫大内,百姓见不到摸不到,朕离他们太遥远了,而卿家你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百姓面前,你树立一点威望,这有利于你当差办事。”
袁韶更加感慨,别的君王是怕臣子威望太高,功高震主,而眼前的官家却是生怕臣子威望不足,想尽法子去帮助臣子,什么是气度,什么是胸怀,这便是了。
袁韶郑重无比的对赵昀躬身作揖,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己。
袁韶离开后,赵昀回到书房处理事务,翻看奏折,当看到其中一份奏折的时候,赵昀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着作郎李宗勉的奏折,他写道:“临安妖风,皆是陛下擅开战端,独断专行,惹得上天警示所致,还请陛下设坛,跪拜神灵,平息上天之怒,且自省己过,悔悟过失,以保大宋江山万年长存,百姓安康。”
赵昀看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将奏折摔在地上,怒道:“刮风与朕何干?这事也能归咎到朕的头上,哪天不下雨不出太阳,是不是朕又干了缺德事!”
说完,赵昀对高实道:“高实,传令政事堂,把这个李宗勉的官职撤了。”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向政事堂匆匆走去。
高实,还有身边的小黄门和宫女门都听明白了,对这个上奏折的大臣也是恨得不行。
他们心说官家牵挂百姓,刮大风的当天,官家就召见大臣,关心灾情,并且从私库调拨钱粮救助,这样好的官家哪里找去,你不称赞也就罢了,却还要挨你的埋怨,把罪过怪到官家身上来,这换了谁不得发脾气,打死他也不冤枉。
赵昀气得不行,他此刻真的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养气功夫似乎还没有到境界,还是会被外部的事物左右情绪。
“去把鱼竿拿来。”
气得不行,得静气,得调理,赵昀命人拿来鱼竿,跑去花园池塘钓鱼。
弟弟赵与芮今日进了宫,去母亲赵全氏的慈祥殿待了一会,就来追着福宁殿的一个小宫女耍闹。
赵昀在一边钓鱼,听着他们追逐的欢笑声,嘴里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哪天得给他说门亲事了。”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很快就被赵昀给自我否决了,我自己还单着呢。
赵昀摇摇头,不去想。
政事堂。
乔行简得到高实的转告,也早就知道这个李宗勉必定会惹怒赵昀,他也没有说什么,就李宗勉这样的性格,把他罢官也好,让他回去一门心思做学问,免得惹人嫌弃。
不过他正要执行时,陈贵宜却是找来,陈贵宜道:“使君且慢,李宗勉使君忠直正义,有国士之风,朝廷正是缺少这样的官员,如何能轻易将其罢黜?”
乔行简摇头,一副老好人模样,道:“你不知道,这回他说的话委实是过分,也就是官家仁义,没与他太过计较,真要换作其他历代官家,能不能活命都未知。”
陈贵宜与李宗勉私交甚好,自是不愿看到好友罢官,他道:“使君稍待,下官去面见官家,请官家收回口御。”
乔行简知道以赵昀的性格,那是不可能收回的,但也没有阻止,让他去了。
来到福宁殿,陈贵宜请求面见赵昀,赵昀自是不会拒绝,让他来花园见了。
赵昀一边钓鱼,一边对陈贵宜道:“卿家寻朕,有何事啊?”
陈贵宜直接大礼参拜,跪在地上,俯首道:“回陛下,臣是给陛下道喜来了。”
赵昀诧异,这臣子直接跪拜君王,那可不一般,不是祭祀,登基,册封这样的大典,那是基本不用想,且陈贵宜说给自己道喜来了,这让赵昀有些糊涂。
赵昀惊奇,问道:“给朕道喜?喜从何来?”
说完,赵昀想起前些日子葛洪张罗给自己选妃的事情,下意识的问道:“该不会是卿家觉得哪家千金不一般,想给朕说媒吧?”
“说媒?”
陈贵宜一愣,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赵昀这插科打诨,差点弄得他忘了为什么来的。
陈贵宜认真道:“陛下,臣听闻李宗勉李使君上了劝谏折子,特来向陛下道喜,恭贺陛下文治武功,更胜往昔。”
赵昀惊讶的脸色慢慢变得冷淡,道:“怎么,卿家是来看朕笑话的。”
“非也,非也。”
陈贵宜摇头,道:“陛下,正所谓圣君临朝则直臣出。李使君不论上奏所言是否正确,都不可改变其敢言敢为之性,此,不正是直臣之性吗?他是直臣,不正说明陛下您是圣明君王吗?”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起来,陈贵宜这家伙,别看认死理的时候比谁都认死理,但是这变通救人的时候,表现也不差,赵昀看他那是越看越顺眼。
赵昀道:“卿家这样为李宗勉开脱,想来你们关系不错吧?”
陈贵宜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很快变的严肃认真,道:“陛下,臣所言绝非为其开脱,臣确实是在恭喜陛下,李使君能够不惜冒犯天颜,亦上这道奏折,个中勇气之大可想而知,若他不是直臣,臣愿意与他一同受罚。”
赵昀点头,收起笑容,郑重的站起身来,对陈贵宜道:“好,既然朝堂出直臣了,这是好事,那朕便让礼部选个日子,到时朕去太庙跟历代先皇禀告,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陈贵宜心中大喜,再次恭敬叩拜,最后起身离去。
陈贵宜走后,高实小声对赵昀道:“陛下,您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那个李宗勉?”
“哎。”
赵昀笑着叹息一声,百无聊赖,道:“朕身为君王,该配合臣子的时候还是要配合的,用一句话换回陈贵宜和李宗勉两人一生的忠诚,还换来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这还是很划算的。”
说完,赵昀让高实去传旨,不但不罢免李宗勉,反而是给他赏赐锦缎十匹,钱五百贯,嘉奖其敢言劝谏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