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这罗世经,名下耕地便达到五万三千亩之多,而以罗世经这样的资格,在大宋最大豪强面前却是排不上名号,可见地方豪强之态势严峻。
他们巧取豪夺,名下田亩十万百万巨,绵延百里而不绝,真可谓豪强权贵土地兼并之患,从开朝之初兴,至今日而极,此患不除,天下不宁。”
陈贵谊此话一出,满朝哗然,百官皆是震惊不已,纷纷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对陈贵谊亦是无尽鄙夷之色,极度厌恶。
陈贵谊对此却视而不见,坦然而立。
赵昀点头,露出赞许之色,这个陈贵谊,确实是勇气可嘉,有国士之风。
心中满意,赵昀又道:“卿家所言甚是,今日罗世经一案只是一个缩影,试问这样的事情在天下各地少吗?
权贵豪强坐拥无数良田庄园,而百姓却无立锥之地,如此之下,试问豪强之势何人可制?难道靠县令吗?只怕县令也需这些豪强帮助,才能在州县施政吧。”
说完,赵昀环顾满朝文武,道:“地方豪强以成尾大不掉之势,诸位卿家可有办法解决?”
百官惶恐,很是意外,心说这区区一个戏子的案子,怎么就把问题牵扯到了地方豪强与权贵身上去了,真要解决豪强,那自己算不算豪强?
百官惊恐之下,便有御史郭应仪出班奏道:“陛下,罗世经一案已经真相大白,罗世经也被斩首,抄家,家人流放,刑罚不可谓不重,苦主冤屈亦是得到伸张,案件已经皆大欢喜,为何还要将此案放诸于全国,将那无辜之人牵连?各地方是有坐拥良田千亩万亩者,然而他们的土地皆是合法买卖所得,得到朝廷允许,今日何以成了罪?”
郭应仪说完,立即便有官员出班声援。
礼部右侍郎崔成道:“陛下,臣认为陈府尹的话是错的,若是依照他的理解,难道一人犯罪,就要将其他无辜之人也彻查吗?那是不是哪日有青壮杀人放火,也要将全国青壮清查一遍?”
“是极是极,何人犯罪便由何人承担,何必扩大事态,令天下人,人心惶惶!”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此乃是千百年的道理,地方乡绅怎么就成了豪强?他们固然占据大量土地,但也为乡镇州县的稳定起了作用,难道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他们也打倒吗?试问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赵昀冷眼旁观,看着这些官员一个个的跳出来,心中悲叹,赵昀知道这其中必然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要不然,他们哪里敢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站出来说这样的话。
赵昀又将目光看向乔行简,袁韶,程珌,朱著,魏了翁,真德秀,赵善湘,范褚,苟梦玉等人。
他们是朝中大佬,他们还没有表态,这里面就有意思了。
他们不说话,不站出来支持自己,赵昀已经能够由此猜到他们的想法。
别看他们一个个的也是忠臣,对自己也是忠心的,但忠臣也有自己的家业,忠臣也是大家族中的一员,甚至他们之中许多人为官,其实并不是为了王朝,而是为了家族。
这也是赵昀不敢启用他们主持变法的原因。
只有韩竢还是一贯的沉着,冷静,不说话,每每和赵昀的目光相遇,他总是对赵昀给予鼓励的眼神,让赵昀在失望之中看到希望。
赵昀稳住情绪,嘴角勾起弧线,露出一丝冷笑,道:“好久没有听到诸位卿家这么积极的讨论一件事情了,很难得啊。”
赵昀的话让崔成,郭应仪等人静了下来,不敢再继续说话,因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赵昀语气里面的不满。
赵昀首先将目光看向郭应仪,道:“郭卿家,你身为御史言官,职责乃是纠正天子的过失,监督百官的言行,却没想到你对这土地兼并一事也如此关心,以前倒是没有看出来。”
郭应仪抬手,坦然道:“臣之所言,皆乃是为了我大宋王朝的千秋社稷,纵然陛下不喜,臣也要说。”
“哦,那你告诉朕,你名下有多少田亩,你的家族又有多少田亩,可别想着糊弄朕,乱回答便是欺君之罪,罪在诛族!”
赵昀一句话,就把郭应仪镇住了,他支支吾吾,最后道:“臣不知,臣家中之事皆由臣夫人打理,臣一心为公,不敢分心。”
“那要不要朕宣你夫人来回答这个问题?”赵昀看着他,紧接着追问道。
“这,,,”
郭应仪无言以对,掩面羞愧的退回本班,不敢再说。
赵昀又将目光看向崔成等其他的官员,见他们一个个的目光躲闪,赵昀朗声对满朝百官道:“民以食为天,食从何处来?自然是从土地中来,如今我大宋耕地大多被豪强占据,百姓无片瓦遮顶,无立锥之地,这样的情况,你们还认为没有问题吗?若是你们认为没有问题,那朕便让你们过这样的生活,如你们所愿。”
赵昀的话字字珠玑,铿锵有力,无人敢站出来作答。
赵昀目光锐利,神情庄严,道:“罗世经一案以管窥豹,可见如罗世经之流在州县已经无人可制,这足见我朝土地政策出现了大问题,不改不行,不改王朝就要覆灭,你们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拧不清,那就是本朝的罪人,那就是天下百姓的罪人,千秋史书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百官不敢正视赵昀,纷纷低头。
随即,赵昀道:“朕已深刻的认识到豪强兼并土地之患,决心整顿地方,重塑朝廷天威于四方,让每一个百姓都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百姓安稳,则再无民乱造反之事,我大宋亦可繁荣昌盛,此乃富国强国,富民强民之策,若谁反对,可站出来与朕答辩,只要能凭事情道理说服朕,朕必虚心接受指教。”
赵昀的嘴巴那是出了名的厉害,朝中能够在嘴巴上胜过赵昀的人,目前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