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天心，华灯初上。

酒楼里，林星然刚刚踏上雅阁的台阶就看到晏奚在喝酒。

林星然自顾自坐在他对面，就跟两年前他坐在他对面与自己对酌一样。

林星然笑着说：“怎么？今天皇帝招待得不好，你酒还没喝够啊？”

“是不是专门看美人儿去了啊？所以才忘了品美酒？”

晏奚说：“你话还是这么多。”

他倒看不出来大陵对林星然的评价里的“温柔风雅”在哪。

林星然经过两年的时光，整个人长得愈发有一种说不出的极近流畅的温柔得体，他爱穿蓝色的衣袍，整个人一看温柔纯粹只能让人联想到天幕云空。

他所有呈现的外表皆是那么正直的、儒雅的、挺拔积极向上的，笑容就像云朵永远挂在晴天里，使人如沐春风，使人觉得惠风和畅。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抿着喝喝，不放下杯盏：“大漠的事，你做的很漂亮。”

“能不漂亮吗？”晏奚半躺着看向窗外，无奈说。

林星然了解这位朋友，试探性开口问他：“怎么，你有心事啊？”

晏奚没有否认。

晏奚骨子里的反叛与顽劣，从不正面回答问题，从不承认问题。

“林星然，你如今十七了，干嘛不成婚？”

林星然煞有介事的放下了酒杯，拢了拢袖子：“谁告诉你十七岁就可以成亲了？”

晏奚挑眉，皱着疑惑的眉头。

“可是，你不会有喜欢的女子吗？”

少年毕竟血气方刚，他从小见得那些事又多，虽然他觉得自己心性冷淡，但有些时候属于这个年纪里的一种冲动他无法克制。

林星然笑意溢满唇角，他俯身，长发垂落在桌子上，竭力忍笑，低声问：“你有中意的了？不是很好嘛！直接要了便是啊。”

晏奚继续皱眉：“你们大陵也是这样做的？”

林星然直起身子躺回去，“唔，这倒不是。”

“我们这些有钱人家的人呢，男子大了会收通房丫头和侍妾，实在有合适的，也会纳个侧室。不过正经成婚，得加冠之后，那时再娶正妻。”

林星然说得轻松，说完晏奚盯着问他：“那你也有？”

林星然摇摇头否认：“我一个也没有。”

晏奚疑惑：“为何？你要为你将来正妻守身如玉？”

林星然哭笑不得：“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这个人眼里都是大陵的那盘棋，哪还有心思去管这种。不过我也真想未来找一位通透的妻子，我若找到了，便好好待她，不想和别的女人扯上关系。”

“你还说我，你又不是为未来世子妃守身如玉了？”林星然自己说完了，就问晏奚。

晏奚说：“我倒真不是抱着守身如玉这种想法的，我小时候巴不得以后做个潇洒的大漠王，养好多姬妾宠妃。”

林星然看着他说。

“因为我小时候每每看到王宫中那些人一起寻欢作乐，他们脸上总是露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满足笑容。朝政误了便误了罢，江山丢了便丢了罢，我就想，有这么快乐吗？”

“因此当时便许诺自己说，如果日后自由腾达了，便也学着他们，想养多少美人就养多少美人。”

林星然听得认真，浅笑：“嗯，那你如今还孤身一人，美人都被你藏到大漠的宝库中了？”

晏奚低头喝闷酒，声音疑惑不解：“可奇怪的是，当我左拥右抱美人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多开心啊。”

林星然瞥了他一眼说：“左拥右抱又不够刺激。”

晏奚看向他，“不是刺不刺激得问题，我一刻也受不得那些美人碰我。”

林星然刹那觉得自己很危险，他做出退避三舍的模样：“你这......你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晏奚白了一眼他，心里忽然想到那个大义凛然说“我自损的都是我不在乎的”的那个少女，毫不留情揭穿：“你给我提鞋我都不让。”

林星然也不恼，他见晏奚这回是真心里有困惑了，想着自己在大陵懂那么事情，就好心问他，“你别拐弯抹角了，你说说，究竟是何人，竟让咱们一向潇洒无羁的世子殿下这么蒙昧？”

晏奚说：“我对一个女子感兴趣，多年都放不下。这很坏吗？”

林星然捕捉到多年这个字眼，想到当初他离开大陵时，曾让自己帮忙关照玉佩所有人一事，心中有了盘算。

他撇撇嘴，为晏奚满上一杯：“这不坏。晏奚，有喜欢的人是很好的啊。”

“不是喜欢，与其说是喜欢她，莫不如说具体点，是我喜欢逗她，喜欢看她发怒，喜欢见她吃瘪。”

林星然点点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你没对人家那个女孩子做什么不好的吧？”

被晏奚这种混世魔王看上了，那这只猎物不得被咬个遍体鳞伤啊。

林星然到很想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晏奚不知道林星然心里对自己的畸形比喻，他烦闷的说：“怪就怪在这儿，我以前只是想作弄她，可是现在不自觉的，我会想去......”

晏奚脑中浮现起今天洛瑶那张粉红的脸，想起她盈盈滴落的泪珠，想起她漂亮精致的锁骨......

林星然想到了跟洛瑶一样的词语，“见色起意？”

晏奚白了他一眼。

林星然安慰他：“这很正常的，晏奚，你不小了，是可以找一个女人啦。”

他八卦：“哎，你对那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啊？”

晏奚抱胸歪头笑，看着林星然。

林星然身子僵住。

一般晏奚有这个动作，不是准备大开杀戒就是准备看别人大开杀戒。

他更喜欢用计谋，他可不爱见血。

晏奚见他规矩了，这才又说：“我什么都没做。她就赶我。”

少年清澈的话音居然还透露着丝丝委屈。

林星然错愕。

哪里的小妞这么有本事？

林星然咳了咳说：“晏奚，你可能是太心急了，人家姑娘还没准备好。”

晏奚不解：“准备什么？若是喜欢，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吗？我虽不喜欢她，但我心里就想要她，这就是我最自然的反应，她也很好我的色，我想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林星然这下彻底石化了。

同时心底还有点乐。

他倒没见过晏奚这种年轻的猛兽为情所困的时候。这个晏奚啊，天生反骨，连喜欢个人也这么别扭，硬要觉得自己只是感兴趣，真把人家姑娘弄伤心了，怕是要好哄一阵子。

而且他对喜欢也很懵懂。他竟可以，这么直接就把这种想法，把“她也很好我的色”这种话，说出来......

不过，他最后还是只开口劝道：“晏奚，大陵女儿呢不像你们大漠的，跟附属你们任何一族的女子都不一样。你这样太跟着本性走，可是会把我们大陵的良家女子吓跑的。”

晏奚轻嗤：“她才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她大胆着呢。我以为她那么胆大好玩能和我一起玩儿。”

林星然:......

原谅他还没遇到爱情。

晏奚这脑子，只有和他谈正事才勉强谈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