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金銮殿出过风头后,连相府都没回去过了。
丞相和老夫人多次派人来请,都被朝华挡了回去,原因无非就是,新封了郡主要有诸多事宜,如今朝华认了洛瑶这个养女的事也已经被众人知晓且承认,朝华眼下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丞相府不想明着跟朝华作对。
料峭的初春已经提着绿色裙摆走向更深的春意时光,皇宫内朝阳宫的一角院落里,粉衣的少女跪在花圃中的一簇花束前,抬起的手上有一只蝴蝶翅膀翩翩飞舞。
她鬓发间有盈盈珠玉垂落,把她雪白的脖颈衬得更加修长。此刻神色平淡中带了分安稳恬静,她的眸子如水,倾泻了皓月银辉。
她就是宅在朝阳宫多日的洛瑶。
忙完安王一事之后,她就暂住在了朝阳宫,凌亦霜啊讨厌的安王甚至是脾气不对头的皇帝,她一个也没见过了,朝华每日带着她护肤化妆,让教习姑姑来教她琴棋书画、舞蹈、礼仪,还让内务府给她添置了不少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娇俏又贵重的裙子。
总之,洛瑶这几日被宠成了小公主,要不是安王的死讯传来,她都真以为自己是该享受这些荣华富贵的名门千金。
可惜,她不是。
郡主的府邸和封号一定下来,诸端事由打点举行完毕,她就又该为自己的下一步打算了。
朝华今日出去赴宴了,是某位公主姐妹的寿宴,她身为嫡长姐不好不参加。
洛瑶不愿意抛头露面,朝华也就乐见其成的,让她待在朝阳宫里清净。
早上朝华一走,内务府的人便派了人来,说该请洛瑶选自己的封号了。
她给了自己一方笔墨和一块檀木牌子,说褚小姐想好了就把封号写在牌子上,明日册封仪式就可以开始了。
朝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洛瑶在厢房里咬着笔头不知道多久,也想不出一个封号来,索性在花圃里逗逗蝴蝶。
风一吹,刚刚在洛瑶手掌上不愿移动的蝴蝶突然像被风唤起了生命力一样,翩然向后飞去。
洛瑶边转身边起身,足下花圃泥土松软,蜀锦做的绣鞋太过纤薄,一时脚跟没站稳,堪堪要摔倒。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洛瑶的腰,将她稳稳托起,她站定后,手还未曾放开。
洛瑶一抬头,就撞进晏奚的那双潋滟的眼中。
她连忙挣开,后退了两步,耳根有些红,还是假装寻常的问:“你没走?”
晏奚见她后退,本来不乐意,但是又见她耳朵有些红,心里愉悦起来。
“那日不是褚小姐,哦不,现在是郡主了,您叫我在大陵多待些日子,好见证您日后的风光。”
洛瑶:“我当时的话真这么耀武扬威吗?”
晏奚点点头,“那当然。”
洛瑶懒得跟晏奚耍嘴皮子,左右这是朝阳宫,算是自己的地盘,她向院子里的厢房走去,回头对他道:“世子不介意的话,进来喝杯茶吧。”
晏奚当然却之不恭。
他随着洛瑶踏进了这院子里的厢房里,脚刚迈过门槛的时候有些顿,心情刹那微妙。
洛瑶毫无所觉,她已经在厢房外间的榻榻米边抬手折了一杯茶,见晏奚还未进来,又回头:“怎么了?”
晏奚轻轻一笑,“没什么。”
说完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接过了洛瑶的茶。
自己才要放下茶盏,眼神忽然落在了榻榻米茶几上的一张张纸笺上。
洛瑶顺着他的视线往桌上一看,连忙想去收住纸笺。
晏奚忽然拉住她的衣领,把她轻轻后拽。
“你急什么?”
洛瑶被她拽开,晏奚边问手已经够到了纸笺,拿起来看。
看了一张,不够,又看下一张。
洛瑶有些局促的站在旁边。
晏奚看完,低低一笑,眉头一挑,笑问:“望舒,纤阿,玉蟾、玉羊......这些是什么?”
洛瑶只好老实回答:“这些是我拟定的郡主封号。”
她的脸有些烧。
她越局促,晏奚眸子里的笑意就更甚。
“哦?是吗?”他再次盯着手上的纸笺细细看去,玩味儿的说:“据我所知,这些封号在你们大陵的意思,都是月亮吧?”
“郡主何为独独钟情于月亮呢?”
洛瑶猛地看向他,为何独独钟情于月亮呢,那句话映在脑海就像在问,为何独独钟情于他?
洛瑶尴尬就是尴尬在此处。
她知道晏奚在大漠被骚包的称为“大漠七百七十方域女子的灼灼明月”,那些望舒啊,纤阿呀,不是为月亮驾车就是掌管月亮的意思,晏奚看到了难免会乱想。
不过他真是乱想嘛?其实这洛瑶也不好说。
她只是想到月亮,就像拟定个关于月亮的封号了。
“就这个吧。”
晏奚从一堆纸笺中向她递来一张,洛瑶接过一看,上面簪花小楷写着,醉月。
这是什么名儿?
洛瑶直接把那纸笺揉成一团,“不成不成,这个我乱写的。”
晏奚握住她手把那纸条夺过来,摊开,“哪不好了?”
他觉得很好。
“有哪个人的封号会起这么骚雅的字?”洛瑶没好气的说,她就不该觉得晏奚能帮得到忙。
晏奚问她:“知道骚雅还起这个?”
“那时因为......”
“嗯?”晏奚示意她说。
洛瑶词穷。
“就叫醉月。醉月郡主。我现在就叫人去告诉内务府。”
晏奚瞥到茶几上还放着一方笔墨,木盘里有一块紫色木牌。
他挽起袖子,就拿起毛笔朝那木牌写去。
“哎!”
洛瑶走上来拽他。
晏奚威胁她说:“郡主可别动我。这紫檀木珍贵,做成的令牌专门记录封号,可不好作废。”
他手脚极快,话音刚落,一个飘逸俊秀又风骨有力的“醉”字,已经赫然出现在木牌上。
洛瑶咬牙:“晏奚!”
晏奚一口气把月字也写好了,吹了吹,放下毛笔,才转过头来看她。
“醉月郡主,大漠朔王世子晏奚,这厢有礼了。”晏奚弯腰忽然对她行了一个礼。
洛瑶:......这人脑子烧了吧。
不过,看到眼前俊美的少年向她弯腰,看他纤细的脖子低下又抬起,在那个轮廓滑动的瞬间,好像真有一股不同的感觉从洛瑶心底升起。
一直以来,她没什么做了郡主的感觉。郡主只是一个工具,可是晏奚对她这样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时,她忽然感觉到,这就是尊贵,这就是受人尊敬的感觉。
晏奚察觉到她的满意,抬起头后,手未曾放下,还保持着拱手的动作:“喜欢吗?”
擅自帮她拟定名字的事,还没揭过去,洛瑶反应过来气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