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寿没有着急领取。
父亲听完,两颊的肌肉开始崩紧,双眉紧皱,一下子就楞住了。
旋即他紧握双拳,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眼里暴射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不敌曹操?不敌曹操!我袁本初会败给曹阿瞒?那个阉宦之后?”没错王寿的便宜父亲就是袁绍袁本初,家里四世三公,是东汉末年顶流中的顶流。
作为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是不大看得起从前的发小,但却是阉人之后的曹操。此刻他竟然从自己的私生子嘴里听到了自己将会败亡于曹操的预言,心里的震怒可想而知。
他本想怒斥一句“一派胡言”,然后甩手离开。但一来不符合自己装了那么多年商贾的人设,二来也很好奇在鬼神嘴里自己是如何败亡的。
于是他开口问道:“袁绍四世三公,雄踞翼、幽、青、并四州之地,帐下良才不计,战将千员,如何会败于曹操之手。”
他以为王寿会直接说他败亡的原因,没想到王寿接过他的话头说到:“没错,那老者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袁本初四世三公身世显赫,更难得有勇有谋,诛杀十常侍,共盟伐董,也算为汉室立下汗马功劳。接着占据翼、幽、青、并四地,手下人才济济,猛将如云,实乃枭雄之资。”
袁绍心想这不是夸我吗?正想再问问自己到底如何败亡,就听到王寿接着说道:“只可惜他遇到了曹孟德。”
听这意思是因为自己不如曹孟德才败亡的,袁绍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急吼吼的问道:“曹阿瞒有啥本事能胜过我......哦,袁本初。”
于是王寿接着说道:“袁绍虽有勇有谋,但勇为血勇,血气上头,敢拼死一站;此为战将之勇,非主帅之勇。好谋但无断,贵为人主,当以决断为先,谋略次之。且为人刚愎自用,气量不足,因此虽麾下人才济济却不为所用。”
袁绍听到王寿说出了自己的缺点,刚想反驳,但又怕应了那一句“气量不足”的评语,于是强忍着怒气问道:“那曹阿瞒呢?”
王寿缓缓开口道:“曹操这人多疑、好色、自私、无耻。”
袁绍心里一喜“说的好啊”,曹阿瞒这厮确实如此。小时候还撺掇他一起去抢别人新娘子,说玩两天就还回去,听听这是人话吗,也就看在发小的面子上,自己才没揭发他。
王寿紧接着又说起来:“但曹操虽多疑,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好色,但却从不碰属下眷属(这时张绣还没有投靠曹操,所以曹操睡张绣婶子,丢了自己儿子的糗事还没发生)。自私,但却从不掩饰,必要时刻也有舍弃一切的觉悟。无耻,对于当一个主公而言,这基本上就是优点。如此,曹孟德可为世之奸雄。”
听了王寿所言,袁绍又仔细回想起自己那位矮小精悍的发小的种种,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王寿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即便如此,袁绍现在还是势大的一方,怎么就一定会败亡于曹操?”按捺住不满,袁绍想问出最关键的地方,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方面的因素太难纠正了,他想找找客观原因。
确实,此时袁绍的势力保守估计在曹操的两倍以上,带甲百万虽是吹嘘,但二十万战兵总是有的,这这股军事力量在当时横扫整个北方不成问题。论地盘袁绍踞有四州,曹操仅有一个兖州。论名望更不用提了,他袁本初的大名海内皆知。这些优势难道就抵不了性格方面的小小劣势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肉身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关心曹操袁绍的胜败原因,但为了使他相信自己的结论,他只好继续说道:“袁绍虽然兵多将广,但手下之人多为招揽而来,原本是想借世家大族的名头谋个出身。但在汉室威信日益衰弱的今天,世家大族无法再给他们提供晋身之资,他们也发现乱世之中唯有兵强马壮才是立身之本。若是顺风仗,有便宜占,个个就奋勇争先,但要是一旦逆风,推诿扯皮,互不相救,甚至听调不听宣都是可能的。”
此话一出,袁绍脑门立刻起了汗珠。他太知道这些事情了,起事之初确实凭借着四世三公的名头云集景从,那些清流士人还好说,这些个兵头头们慢慢的就都骄纵起来了。
“那他曹操呢?他就没这些问题吗?”袁绍不甘心的问道。
王寿也只好继续瞎编:“那老者确实也说了曹操,他说曹操虽然名头不及袁绍,但曹操的部队多是家族子弟兵,在他做大之后又得了献帝,有了大义名分。因此在部队忠诚度这方面要优于袁绍很多。”
袁绍越听越气闷,但又不住的好奇:“寿儿,那老者还说了什么,你干脆一并说了吧。”
王寿晕了,怎么说了这么多还不信袁绍会败呢。可能这里是袁绍的地盘吧,当地人离的太近只能看到袁绍的威势。
于是王寿心一横,干脆把曹操青梅煮酒里的评论抖了出来:“他还说: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亡命,冢中枯骨耳。”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最伤人的话最真实。袁绍被他一生之敌曹孟德的评价气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偏偏他还不好开口骂人,只能全往心里憋,憋的整张脸都成了酱红色。
袁绍强忍着扇王寿一巴掌的冲动,这个不孝子开口就直呼袁绍,还说他是冢中枯骨,可他实在没理由,于是只好说了一句:“寿儿,你好生歇息,爹出门谈点生意。”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王寿也差不多瘫软在床,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现在他只希望这么辛苦得来的太祖长拳能够物有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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