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男人真是奇妙,在八大胡同那么多花枝招展的红粉佳人投怀送抱,许清吓得如鹌鹑埋头前行。
现在听说有位包子西施貌若天仙,已为人妇,许清反而想去探个究竟。
到金水门果然看到一间生意火热的包子铺,虽已傍晚,铺子前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轮到许清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
三个素包子,一共十五文,就算在京城地界也算收的高价钱。
那包子西施果然貌美,就算许清前世被网络上各种美女拔高眼界,在他心里也能给这位包子西施打个八点八分。
热乎乎的素菜包,许清一口一个,吃完心头舒坦。
再看包子铺后笑靥如花,在各种男人间游走招呼的包子西施,仿佛更美了几分。
色欲迷眼?
许清拍拍脑袋,快步离开,再待下去,他怕忍不住又掏钱去排队买包子。
夜下京城,更有一番盛景。
高楼相向,飞桥相连,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街上车水马龙,酒楼欢声醉语。
隔江倡伶琴瑟幽幽,月映玉人萧音袅袅。
许清无人作伴,一人乐得随心所欲,走走停停,左顾右盼。
游着游着,他看到一熟人。
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寡妇金莲。
在汴河边上支了一个卖饼摊,正埋头弯腰给人烙饼,一日不见脸上又添几分憔悴,只还剩七分。
白天在南门大街卖饼,夜里来汴河岸卖饼,这没日没夜的,看得出来她日子过得辛苦。
那西门官人呢?
难不成抛弃了她?
许清远远站边上看了一会,没多管闲事,也未上前买饼,转身离去。
等时间再晚点,他还有件事要办。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事,去向官府送钱。
别看原主是弱智,当初为了开解尸铺子,愣是被逼着学会了上下打点拿钱疏通这一套。
事成后,原主还没忘记每年来给官府送次钱。
但后面两年,官府的人都没再收他的钱,反而大骂他,让他滚回解尸铺,把死人钱收好。
包括那卫道者马涛,后面去看过许清两次,都没拿他钱。
他们似乎都忌讳。
那时知道许清身份,而不忌讳他银两的,只有跛子黄牙子。
但送钱这毛病,原主习惯了一直纠正不过来。
所以没招,许清穿越过来,想要维持原主弱智人设,就还得去官老爷府门前,撒币!
这次恐怕也是一顿臭骂加驱赶。
许清钻进一条小巷,正见几个娃娃在巷子里玩耍。
他认出其中一个小女孩,正是金莲女儿,王清清。
女孩就王清清一个,还有四个小男孩,个头都没王清清高,如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嬉戏许清本没想掺和,他加快步子正要穿过去,王清清说话了。
“王福民,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小男孩不过五六岁,脸上灰巴巴,还穿着开裆裤。
许清暗自摇摇头,这群小屁孩,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这是要玩扮家家酒?
“你要是喜欢我,就趴下当狗,学狗叫”
王清清笑嘻嘻,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都说小孩子童言无忌,不知轻重,可往往他们说话做事易刺痛人心。
许清皱眉,王清清这么小,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汪汪!汪汪!”
小男孩已四肢趴在地上,学狗叫起来。
“乖,给你吃饼”
王清清掏出一张饼,掰一坨扔地上,让小男孩用嘴叼着吃。
那小男孩还真照做,一边吃,一边抬起腿来了个狗撒尿。
“王二龙,你喜欢我吗”
王清清手里拿着饼,又看向另一个小男孩,变成乖巧可爱的模样。
小男孩不停点头,看着王清清手里饼咽口水。
“那你扮一只猪”
王清清嬉笑中眼里带着一丝冷漠,手里面饼又掰一坨扔地上。
小男孩扮成一只猪,哼哧哼哧吃起饼。
王清清还没完,又同样问剩下两小孩。
“王鼻涕,王哭鬼,你们喜欢我吗?”
“喜欢!”
“最喜欢,你!”
“那你们一个扮牛,一个扮羊”
许清无语,一个愿打四个愿挨,还真有人从小就是舔狗?
若这几个熊孩子是自己或亲朋家的,许清怎么也得让他们排成一排,挨个教育。
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世,他没准备多事。
“叔叔,你好面熟啊?”
许清刚要转身换条巷子走,王清清看到他,主动跑了过来。
“我认得你,王清清,你爹刚死不久”
许清蹲下身,微笑看着王清清。
王清清一愣,满脸笑容僵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叔叔,你喜不喜欢我?”
王清清带着哭腔,可怜巴巴期盼看向许清脸。
许清面容温和,微笑道:“叔叔我啊,最喜欢小孩了”
“但我···真的真的讨厌你!”
说完,许清抢过王清清手里面饼,塞王清清嘴里。
他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留下王清清嘴里塞着面饼,神情错愕震惊站在原地。
不知为何,欺负完王清清,许清心情格外舒爽,怪不得大人都爱逗小孩呢。
不是为了小孩开心,是他们想开心。
······
京兆府在东边景龙门大街,去那边送钱撒币完,就可以回客栈休息。
许清雇了一架马车,半个时辰后到达景龙门大街,他徒步向京兆府走着,路过一间牌匾挂着‘春风十里’的妓院,好巧不巧,抬眼一瞧,门口又有一熟人。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晚上遇到两熟人。
这次是真熟,许清没躲着避着,上前招呼。
“马哥,你怎么··还还还····逛逛逛···窑子”
那人叫宋马,三十有五,长许清十岁,也是一位解尸人。
他的故事,许清知道。
宋马从小是孤儿,生下来就被扔到马槽,要不是恰巧被马夫发现捡回一条命,这辈子生下来就得一死字。
宋马三十岁前,一直替人养马喂马,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也算安稳。
二十八岁娶了老婆,生了娃,日子更有盼头。
可这世上有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两岁娃娃学走路,站不稳,仰面摔地上,当天下午再也没醒过来。
媳妇哭瞎了眼,怄得心死,躺床上不吃不喝十天,活活饿死了自己。
这番打击下来,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宋马把自己一个人锁屋里一月,这一月没人知道他怎么过的。
只知道,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瘦脱相,三十满白头,断了几颗牙,说话成结巴。
从此后,人似乎想开了,饭照吃,酒照喝,窑子照逛,勾栏听曲。
三十二岁时,宋马偶遇落魄许清,两人皆是苦命人,喝酒吃肉一合计,一同去衙门批了解尸铺,成为解尸人。
许清分到京城外的百树林,宋马留在京城的鬼头巷。
三年里,两人聚少离多。
“哈哈,一眼老老老老···弟”
“你你你··你又学我”
宋马十指张开作木梳,指尖入发,从额头至后脑梳理夜风中飘扬白发,十分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