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厂党委的意思是先把最老的那几批房屋给改造了。”刘权再次狠狠地吸了口烟说道。

牛永贵一愣，他知道最老的那几批房屋，当时是参考老毛子的风格修建的筒子楼，距今差不多都有四十年的历史了，在筒子楼修建的当初，牛永贵不过是个工厂学徒，当时他们住的还是茅草房，去了筒子楼一参观，顿时感觉到一个天上一个天下，他甚至暗地里很是佩服老毛子的建筑设计水平，认为住进了筒子楼里面比皇宫都还要舒服。

哪知岁月流逝，斗转星移，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也就是汽车厂最后辉煌的那一时代，厂里面又修建了一大批仿照欧洲设计风格的楼房，眼下牛永贵居住的便是九十年代初所修建的。

两种不同风格的建筑一对比，很明显筒子楼已经完全落后于时代了，房间里面面积狭小暂且不说，主要的问题还是上厕所和洗澡都是公用的，遇上修养好、爱干净的邻居倒也无所谓，要是碰上那些邋遢的，只怕是里面的味道……

先前厂里计划也要对筒子楼进行改造的，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加之汽车厂逐渐走下坡路，因此这改造的计划一搁就是十多年，每年几乎都有住户上访闹事，弄得厂领导也是相当的难受。

从内心来讲，牛永贵很是赞同刘权这个观点，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那钱从哪里来？”

刘权也知道这件事情始终绕不开，狠了狠心，索性也趁着今天大家既然都是敞开心扉，那就把话直接说明了，把师父的思想工作做通，依着他老人家在退休老工人中间的威望，再去做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应该问题不大。

“我们准备把东门那块地卖了。”刘权一脸平静地说道。

牛永贵的眼睛瞬间就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刘权，你说啥玩意儿？”

“师父，我们厂党委的意思是把东门闲置的那块土地给卖了。”

“滚犊子玩意儿，东门那块地地理位置多好啊，你们说卖就卖？这不相当于资本主义又复苏了吗？”牛永贵没啥问题，硬给了刘权安了一个“资本主义复苏”的莫须有罪名来。

刘权笑了笑：“师父，你是老一辈的汽车厂工人，我知道你们对汽车厂的感情很深，但是感情这玩意儿在实际利益面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它能解决工人们工资问题？能解决汽车厂发展问题？”

牛永贵被刘权如此一反问，不由得一下子给噎住了。

“师父，这次计委的领导带领我们去南方沿海参观考察了，人家南方的民营经济搞的那才叫一个火热，就拿咱们用的空调来说吧，这空调厂的厂长就是以前镇上的一个小科长，但是人家就是把经济给盘活了，咱们伟大的改革开放家不是也说过吗？不管它是黑猫还是白猫，总之，只要能抓老鼠的，那就是好猫。”

…

“刘权，南方的做法不一定适合于咱们北方，我就问你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如何在变卖国有资产中不出现贪污腐败行为？”牛永贵作为老一辈工人，最大的缺点是没啥文化，最大的优点便是对于贪官污吏，他很是痛恨。

面对这个问题，刘权也显得相当从容不迫，“师父，这个干部官员的廉洁问题我们也进行过思考，到时候处理那块土地，不光厂里面有财务、纪委参与，计委也会派人下来，同时我们也准备与退休工人委员会和在职的职工商议，届时成立一个7至9人的监督小组，对于干部官员在此次土地变卖行为中的违法违纪行为，将会从严从重进行惩处。”

牛永贵没有想到刘权居然把这个问题想得如此之细，细的让他似乎都找不到合理的说词了。

不过他还是从内心讲不愿意这样。

而刘权也似乎看穿了牛永贵的心思，这回该轮到他给牛永贵发烟了，刘权作为厂长，抽的烟也不算好，不过也不算差，是“塔山”牌香烟，牛永贵有些不太愿意接刘权的烟，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伸出手来给接了过来。

刘权微微一笑道：“师父，我给你老算一笔经济账，咱们东门那块土地是不是百分之八十都是闲置的？”

牛永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们请来测绘人员计算了一下，东门那块土地一共有五百亩，按照目前市场上八万块钱一亩的价钱，能够值四千万，这四千万中的两千多万，用于解决职工工资和奖金问题，另外一千多万，将会对老片楼进行改造，差不多在八百万左右，余下的一千来万，厂里面准备对轮胎厂的工艺进行改造，改造完成后，咱们不仅销量会增加，同时在质量上也会得到保证，三年之内，将占据全国三成左右的轮胎市场。”

牛永贵起初听着感觉还不错，卖土地既解决了工资待遇问题，同时又解决了老房子问题，算得上是一举多得，不过听到最后一句，汽车厂的轮胎占据全国的三成左右市场，他忽然间感觉到心里面一下子很不是滋味了，只卖轮胎的汽车厂，还能叫汽车厂吗？

刘权能当上厂长，靠的绝对不是他这个大学生的学历，而是他的眼光与能力，给着牛永贵把烟点着，刘权这回只是轻轻地吸了一口，这才又说道：“师父，我感觉咱们汽车厂很有可能要与其它国企合并了。”

“合并？”牛永贵内心不由得一下子颤动起来，在九十年代末期开始的国企改造中，合并这一词并不罕见。

刘权点了点头：“没错，是合并。咱们国家已经加入了，这说明……”刘权的话仅仅是说了开头，便是直接被牛永贵给打断了。

“刘权，啥叫？”

刘权笑了笑，耐着性子解释道：“师父，就是世界贸易组织，它是基于……”

刘权这么一解释，牛永贵倒是明白了几分，他点了点头，示意刘权接着往下说。

文娱：从东北一家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