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应寒主动请缨,掌门自是求之不得,以他的身份和修为与小辈对上,即便是赢了也不光彩,如果输了……
想想还按在山壁的扶光,在众弟子面前脸都丢完了。
“正好用你的血来祭我的剑。”
柳应寒气息一变,腰间掠起一道剑光,乍现的剑气外放,淬毒的剑芒撕开黑雾。
以前的本命剑在玄境内就损毁了,这把以玄境毒物淬炼的新剑还没饮过血,正好拿陆绮云试剑。
剑气收放自如,柳应寒比曾经更可怕了,破空的剑芒散布在四周,有形化无形,犹如藏在密林中伺机给猎物一击毙命的毒蛇。
能在玄境百年不死,从某种程度来说,柳应寒在某些方面有和她一样的执着,只是这份类似更让陆绮云厌恶。
一剑未至,下一剑又出。
柳应寒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困在玄境的百年恨不得生啖其肉,陆绮云就是他的心魔业障,只要跨过她,就能成为下一位渡劫飞升之人。
全身灵力信念挥出的一剑,如影随形的阴寒压力随着漫天无形的剑气遍布在每一个角落。
众人惊讶变色,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阴寒的剑气犹如锁链封锁四肢,更难想像直面杀意的陆绮云如何才能化解!
百年玄境磋磨,果然不是空架子!
位于暴风的中心,陆绮云神色淡然,外放的神识没有漏过哪怕是一缕剑气,神识铺开的巨网早就等着自作聪明闯入其中的猎物了。
“定。”
星辰之力流转,天相星绽放出耀眼的光。
字印打出,柳应寒骤然抬头,双眼布满惊讶,除了七杀星,竟还有星辰?!
陆绮云双手一挥,“折”“断”字印相继打出,神识化作万千触手拦住四溢的剑气,冷然一笑,连反击的机会都没给他,元婴小人双手一并,无数紫薇花株延展而出。
无害漂亮的小花碰到柳应寒身躯时就成了索命的利刃,元婴修士的体魄在紫薇花面前就像纸片一样被轻易撕裂,一蓬蓬花束在他皮肤下、血肉中绽放。
丹田好似破了个窟窿,灵力汩汩流出,柳应寒以剑撑地,满眼的不敢置信。
“结阵!出剑!”
一见柳应寒露出败相,化仙掌门当机立断,下令众人以剑阵应对。
列阵数人中,有两名化神长老,其余修为皆在元婴期,集合众人之力,发挥出剑阵最大的威力。
这样的阵法对付强敌绰绰有余,此时众人严阵以待,竟无一人觉得以此对付陆绮云是牛刀割鸡。
只听众人齐喝,数道剑芒从剑尖升起,光点在阵中汇聚成一柄长四丈有余的巨剑,风云骤变之际,掌门嘴里念念有词,脸皮涨的通红,肆虐疯狂的庞大能量绝非那么容易控制,稍有不慎,整个化仙门都会在巨剑下毁于一旦。
天地为之变色,外门弟子看到那直指天庭的巨剑骇得面无血色,还能动弹的忙不迭地转身就跑。
离得稍近的内门弟子在那天威之下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演武场上修为稍低的被游离的剑气给扇飞了,飞沙走石,只留下十几个人还在原处。
“斩!”
随着掌门一声暴喝,巨剑缓缓向下倾斜,剑尖指向陆绮云,凌厉的剑气犹如剜骨的利刃,坚韧的地面裂开一条条细缝。
无形的重压落下,陆绮云美眸轻抬,浮现认真之色。
柳应寒看在眼中,不甘心地又吐出一口血,她刚才竟是没用全力么?
春雷响,万物生,莺飞草长。
清风拨雾,暗沉的天色被清亮的云霞取代,云尘上闷雷阵阵,桃花纷纷,香气袭人。
“灵犀!”
掌门神色变幻,眼神热切渴望,“不要慌!保持剑阵!”
事关化仙门兴衰,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她的灵犀与上次见时又变了许多,盛染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看向与参天大树依偎的桃树,又看看头顶堆积的云层,泛着潮湿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再怎么变,还是一样舒服,干净。
不同于兴奋激动的孟闲。千游宗长老快麻木了,这丫头在哪,哪就不安生,短短百余年,她的进步神速,不仅仅是修为上的,更是无惧无畏,无坚不摧的心态。
幸好他们千游宗没与她为敌。
灵犀吸收了少许天雷之力,数道蛇形雷电从云层中劈下。
巨剑剑身倾斜,停滞在半空,飘零的桃花吸附在巨剑上,仿佛有堵无形的墙壁挡住巨剑的落势。
掌门神色焦急,不停地催动巨剑。
“轰轰”雷鸣瓦解着剑气,玄鸟尾羽甩下岩浆火焰,野草从脚底蔓延,紧紧地缠住列阵的数人。
神识散在灵犀的每一个角落,元婴小人双掌一并,咆哮的金龙腾空而起,龙吟响彻天际。
五爪金龙盘旋而上,呼啸着咬向化仙掌门,属于小世界的龙气经过紫薇星累月经年的蕴养,已经能化形。
掌门不敢大意,分神御剑。
化神之剑在金龙面前毫无招架之力,龙睛一转,睥睨天下,被锁定的掌门冷汗涔涔,如坠冰窖。
只见龙口大张,势如破竹地咬向他颈侧。
“焚天鼎!”
掌门怒目一睁,双手翻转,焚天鼎涨大数十倍,金龙一口咬在焚天鼎边缘,两相一碰撞,“咔嚓”一声,地面爆裂开来。
焚天鼎坚硬无比,金龙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五爪张开,又听掌门一声低喝,鼎身倒灌,一缕缕沸腾的火焰流淌出来,被窜起的火焰烧到,金龙身形奋力扭动,咆哮震耳欲聋。
火苗越燃越高,沿着龙鳞烧到下腹,陆绮云见龙影黯淡,立即收回了龙气。
焚天鼎一出,掌门仿佛服下了定心丸,僵持在半空的巨剑又坠下几寸,凡是被焚天鼎火焰溅到就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
盛染见状,正想助陆绮云一臂之力时,陆绮云轻轻笑了,“跟我玩火,自寻死路。”
说罢,指尖上一团火焰绽放出来,诡异暗黑的火焰凌空袭击而去,那是与焚天火截然不同的,冰冷阴森的火,仅仅只是瞬息之间,就将方才嚣张地盘踞领地的焚天火势彻底笼罩住了。
一热一冷,一阳一阴。
就像是天生的死对头,幽冥火和焚天火互不相让,原本以焚天火的品阶能和幽冥火势均力敌,不过幽冥火在冥界连吞数种异火,早就不能以普通品阶相论了。
焚天鼎乃是掌门最引以为傲的底牌,怎料,从未有过敌手的火焰却在陆绮云这儿跌了个大跟头,这还不算,当感觉到焚天火在不断地被陆绮云的怪火给吞噬时,掌门表情骤然僵住了,“这不可能!”
“我说过了,今日之后,化仙门将不复存在!”
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漫天绽放的桃花瓣里射出一道又一道凛冽的剑意,列阵数人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修为最低的那个人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剑阵一空缺,偌大的巨剑剑气削弱,整个往一侧倾斜,灵犀之中无孔不入的风化作万千利箭,列阵者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陆绮云没有留手,一边操控着幽冥火,一边以天相星神通阻拦掌门。
一场以多敌少的战斗成了她一个人的表演,在场众人眼中,身着黑衣的陆绮云几乎成了索命阎王,灵犀接连吞噬了几个元神,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落下,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间,化仙门剑阵仅剩下三人勉力支撑。
就在这时,“轰隆”不断,不远处山峰发出一串串的爆裂声,地动山摇,整个地面随之晃动。
化仙门屹立已久的山峰从中折断,山体纷纷倒塌,碎石断枝不断滚下,大部分化仙门弟子早就跑了,没跑的许多则不幸被砸成重伤,埋于山下。
五峰乃是化仙门的根基,一股冲天的怒气席上脑门,掌门怒瞪的双目迸射出一道杀意,“妖女!你敢毁我化仙门!”
看着一座座坍塌的山峰,陆绮云心情无比畅快,指尖一动,将钉在山体上的七杀星收了回来。
扶光犹如一滩烂泥滑落而下,他胸腹被七杀星开了个大洞,袅袅黑雾萦绕在窟窿处,无边的杀意使得那伤势用丹药和灵力都无法修复,扶光的本命剑断成了好几断,他想抬头看看,头顶一块滚落的巨石“轰”地砸上他脑袋。
陆绮云听到掌门的话,嗤地一笑:“当日你屠戮陆家,囚我族人,今日我毁你宗门,取你性命,有何不敢?”
魏俞触发了最后一张阵符,这才往演武场的方向掠去。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冥界的制符材料制作的阵符比普通阵符威力要大上一些,也可能与陆绮云修为提升有关,不过触发的阵符会漫出丝丝缕缕的鬼气。
三人在冥界待习惯了,对鬼气多少有些免疫了,但其他人不同,一旦被鬼气附着,吸收进入筋脉,轻则修为大跌,重则筋脉尽废。
观战的人最先感觉到不对,孟闲“咦”了一声,立即封住身上几大穴窍,千游宗长老赶紧放出一个灵力罩把昏迷的裴娇娇笼罩在内。
盛染诧异地抬起眉毛,皮肤沁出的血液氤氲成血雾,接着召出噬空兽,巨大的噬空兽“嘭”地跳下地面,锵锵地跑到陆绮云身后,它身躯庞大,四肢短小,跑起来显得笨重。
皮毛像一张柔软的毯子,陆绮云一愣,仰头看向在她身后护盾似的噬空兽。
再一瞥,就看见它的主人随随便便地立在那,一身墨绿衣袍在鼓动的风中猎猎作响,见她望来,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另一边,天相星和七杀星在灵犀境内横冲直撞,配合着灵犀的绝对领域,星辰之力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占据上风的幽冥火蔓延而出,宛如红霞倒映上草坪,大肆吞噬吸收焚天火,甚至嚣张地爬上了焚天鼎鼎沿,因为与焚天火神魂相连,掌门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那股被幽冥火蚕食的阴冷伴随在神魂之中,好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柳应寒接住栽倒的掌门,一手扶着焚天鼎,一手持剑站起来,鲜血顺着头发丝滴下来,全身都在颤抖。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大势已去,然而他既不想逃,也不想躲。
反手抹了下唇边血渍,再无顾忌地抽干全身灵力,挥出最后一剑。
剑气如电飞起,指向陆绮云眉心,柳应寒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视线划过眉眼,鼻梁,嘴唇,那目光不带一丝情欲,却强势阴沉到难以忽视。
他这一剑,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凌厉的气势,都达到了他的极致,还未袭至面前,噬空兽慢吞吞地伸出手,不容分说地抓住那道剑气掷了回去。
“噗嗤”剑气入体,柳应寒渐渐失去了呼吸,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盛染眉色舒展,终于舒服了。
“盛染!你——”
掌门怒不可遏,正欲质问时,鬼气不知不觉侵入体内,筋脉霎时逆转,整个人仿佛置身在烈火炙烤中,旁边几人同样痛苦难耐。
趁这一个间隙,两颗星辰相携射来,陆绮云身子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掌门身侧。
掌门头皮一麻,心脏剧烈跳动,只见陆绮云薄唇轻启:“三杀阵。”
与那轻声浅吟同时而来的是以陆绮云为中心,三颗星辰同时大放的夺目光芒,直冲天际。
三杀阵只是“黄”字篇的阵法,但以星辰为阵眼就十倍百倍地提升了杀阵的威力。
星辰能量摧枯拉朽,一股股毁天灭地的气息直接荡漾开来,在暴风眼的中心,陆绮云长身玉立,恍若仙人,衣袂飘然。在面对如此强悍的气息的时候,掌门心中生出无尽的绝望,心如死灰。
很快,视野所及之处皆被夷为平地,满目疮痍。
观战的人早就远远避到了远处空中,从空中俯瞰而下,属于化仙门的五峰崩塌,从半山腰往下的一切痕迹都化作了飞扬的齑粉。
被噬空兽那庞大阴影笼罩的人,神色是从始至终的淡然,哪怕脚下血流成河,尸骨堆叠,依然面不改色,甚至连衣角都未染一丝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