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态自若，语调波澜不惊道：“的确不合规矩。说下去。”

彩环这才抬首，道：“奴婢提议，让抱琴和柳贞作为陛下御前女官，而尚仪局另行提拔合适人选。

抱琴乃女史，便做陛下跟前普通奉茶宫女即可。

柳贞为正五品司籍，不如做五品才人。”

后宫众服侍之人，有隶属六局，还有女官制度。

抱琴的还好。

但正五品才人跟正五品司籍，看起来都是正五品，乃平调。

但才人一半是天子妾，一半是女官身份。

等同于天子妃嫔。

‘噗通’一声，柳贞跪在地上。

她这才理解谢兆那句‘太子也是不好那么好糊弄的’。

兵不血刃。

但她不得不承认，皇帝把她调到两仪殿，的确有欣赏她的意味在，彩环不过是把这层窗户纸点破而已。

太子含笑道：“看来柳司籍是在谢恩。”

谢你个大头鬼！

柳贞心里骂太子无数遍，但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只有沉默。

既不能谢恩，又不能拒绝。

只要今天皇帝让她做才人，那么她终将跟谢兆无缘，甚至一辈子都困死在这宫中。

虽然她很佩服陛下，但不代表她要做陛下妃嫔。

齐王狠狠剜了眼太子。

——好不容易安插在两仪殿的眼线，就这么给我拔了！

无妨，可以再安插一个。

太子妃心里得意，但她知道此刻开口有些不合适。

贵妃静静瞥向陛下旋即撤回目光。

是以自太子声音落地后，殿内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

最后打破这沉默的是谢兆，他犹豫再三，忍不住喊了句：“父皇，阿贞……”

“此事以后再议！”皇帝粗暴打断谢兆。

把谢兆后面‘是我的人’给生生拦下。

太子妃正欲说什么，被太子拦下，太子朗声道：“自然是两位妹妹出嫁最重要！”

他不急于这一刻。

反正还能旧事重提。

语罢他眼睛含笑，在齐王和赵王身上来回游移，像是在说：跟我斗！

之前那是让着你俩。

待众人离开后，谢兆把地上的柳贞扶起，感受到她手心的丝丝冰冷，小声道：“我去求父皇。”

但他心里没底。

他的父亲，固执而执拗，一旦认定了便要做下去，神挡杀神。

尤其他步入晚年，脾气变得阴晴不定，更加让人难以揣摩。

比如平阴公主的婚事。

柳贞轻轻拂去谢兆的手，茫然道：“五大王还是别在小人身上花心思了。”

眼见她黯然神伤，谢兆忽然想紧紧抱住她，给她以安慰和支持，他缓缓张开双臂被柳贞严厉眼神制止。

这是在千秋殿。

刚刚彩环提议让柳贞做皇帝妃嫔。

他这样做，几乎等同于忤逆。

柳贞后退一步，朝谢兆福身拜道：“小人拜别五大王。”

说完她转身离开。

谢兆怅然目送她远去，再举头望向天际：云破之处，月色清明，目光顺着月色，看到清辉洒落在雕栏砌栋上，笼在石阶御道上，飘落在青砖上……

这绝美月色撩人。

这绝美月色照向九州大地，给羁旅之人一丝光亮。

却不愿施舍他半分。

在那月色无法顾及的晦暗之处，齐安泰望着怔愣许久的五大王，心里轻叹一句“冤孽”。

而后悄无声息朝甘露殿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