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包裹出宫后,柳贞回望深红的宫墙,旋即转身,看到天色温润可爱,微闭双目,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真好闻呀。
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睁眼一瞧,原是谢兆坐着马车出宫,掀开帘子含笑看着她。
真巧呀,他也被赶出来了?
柳贞连忙给他行礼,笑容缱绻温暖,谢兆瞬间读出她笑容里隐约带着的讥笑意味,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上车。
她很想拒绝。
但见含光门守卫持利刃,威风凛凛,略微一思量便上了马车。
她正要问他什么事,却见他以指尖抵住她嘴唇,轻轻嘘了一声,而后闭目养神。
神神秘秘。
我的自由还不到一盏茶功夫?
莫非有人要害我?
怀着忐忑的心情柳贞掀开车窗帘再次回望太极宫,只觉得庄严肃穆,大气恢宏,让她忍不住端正坐直。
待出了皇城,马车转了几道弯,在京中一处宅邸前停下,她这才松口气。
下了马车,她抬头一看,府邸匾额上写‘赵王府’三个大字。
笔走龙蛇。
乃陛下真迹。
她蓦然反应过来,刚刚谢兆在骗她?
察觉到自己再一次被他忽悠,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却被谢兆拎起后衣领。
“我的王府可是在平康街。”谢兆嘴角衔笑。
帝都最繁华的街道。
人来人往的。
她将谢兆手甩开,大摇大摆从正门而入,谢兆歪头轻笑,坦然跟在后面。
“五大王,你能不能放过我?”柳贞终于忍不住道。
此刻两人在府中牡丹园亭中小憩,谢兆非常悠闲地给自己斟酒,用柔和的表情安抚对面即将发怒的狮子。
“那日父皇单独跟你说了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柳贞开口道:“陛下想让你娶段汐月。”
她死死盯着谢兆。
只见他笑容凝滞在脸上,眼神越来越冷,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狠狠咬住嘴唇,隐忍地双目通红,不肯流泪。
她所认识的谢兆,狡黠诙谐、故作懵懂、谈笑间威胁、阴谋算计、怯懦隐忍……
但从未像现在这般绝望。
对,就是绝望。
柳贞呆呆看着他,后徐行两步,坐在他脚边台阶上,握住他冰冷的双手,抬头仰视着他。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悲悯感觉。
谢兆垂目咬唇,良久,才吐出九个字:“我死于启元十七年秋。”
柳贞被他寥寥数语冻住。
这是她自重生以来听到最为震惊的事,一时间全无反应。
他的眸子无往日神采,暗沉沉一片,如同幽潭深渊一般,让人看不出那底下藏有什么。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
“陛下不许太子娶段汐月,将段汐月嫁给我,太子经常驾临赵王府,我连她的手都不曾碰过。
不久后段汐月怀孕,十月后诞下一子,时逢二哥带我狩猎,期间中冷箭重病在床。
在我弥留之际,东宫查出是二哥的人放冷箭,东宫幕僚在朝堂之上揭发二哥,我终于在临死之际看到他们二人之争最终结束……”
他不得不停下来。
因为他身体的每一分,如同被毒药侵蚀一般,从寸寸骨节,到细细毛发,有痛觉的,没有痛觉的,都痛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