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杖高抬,在那蜘蛛形的残骸发起进攻的瞬间狠狠敲到了蜘蛛发起进攻的肢节上。
金属制的肢节立刻溃散成了一团由纳米机器组成的云雾,它们不断的尝试着重新组合,然后徒劳无功的再次炸开。
蜘蛛发狂般的啸叫,不断鼓动着自己的肢节向着李星渊的方向砸来,可那些势大力沉的金属不是被灵能定在了空中,就是被李星渊随手拨挡的手杖打到溃散成一团黑色的云雾,李星渊拽着初步步向前,初打着哆嗦,看着那些围绕在周身的漆黑之物不断蠕动幻变,畸变出了种种骇人可怖之物。
当李星渊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庞大的机械蜘蛛似乎亦能感受到生命即将终结的恐惧,它开始变调的长嚎,各种走了样的电子制品的嘈杂响声从它的身体各处响起,那庞大直接开始瑟缩,希望退入那安静的夜色当中去。
但之前那稍有松动的空气再次变成了钢铁,死死的禁锢住了机械蜘蛛的庞大身体,让它只能看到李星渊一步一步走来,双手握住了那柄手杖。
在李星渊抬起手杖的瞬间,从蜘蛛的身体之上猛然生长出了一支新的粗大肢节,狠狠的扎向了李星渊。
就在离着李星渊的眼睛毫米不到的距离当中,肢节再次停滞了。
“该回家了。”
面对着那接近了自己最脆弱器官的锋利之物也没有眨眼的李星渊,心平气和的说道。
手杖猛地刺入了蜘蛛的身体。
蜘蛛打着颤,纳米机器之间的精密连接被以一种简单而粗暴的方式分开了,就像是碳基生物以细胞开始的崩溃,它那漆黑而庞大的身体开始从各处不规则的塌陷,关机的纳米机器们不断的从它的身体分离落下,砸到周围的树木与泥土上,发出了好像沙沙小雨一般的轻响。
在那阴沉的躯壳彻底倒下之前,蜘蛛身上的纳米机器最后凝结成了一个脸庞。
“回家。”
脸庞看着那树冠之外的漫天繁星,轻声说道。
随后那脸庞也崩溃了,蜘蛛偌大的身体,只留下了两样并非由纳米机器组成的东西——一个人类的残缺头颅与一颗能量电池。
这还是初第一次看到一个已死的,残缺的人类身体,那冰冷的尸骸,竟然也和那些猎物一样毫无生气。
他瑟缩了一下。
李星渊的注意力先是停留在那残缺的头颅上,然后很快便看向了那颗能量电池。
这残骸区别于普通残骸的力量正是来源于此,和那些平均几十上百个残骸共用一个能量电池的情况不同,它的身体内部有独立的能源系统。
而从李星渊在它身上读取到的信息当中得知,在残骸的级别之中,它属于第二级的机主。
李星渊没有急着捡起能量电池,然后带着初回家,而是先亲手从地上刨出了一个土坑。
初看到父亲的行为,即便刚刚被与蜘蛛间的战斗吓得不轻,但他依旧选择了上来帮忙。
李星渊看了初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在土坑挖好之后,李星渊又将那从蜘蛛的身体当中掉落而出的头颅放到了土坑当中。埋葬好之后,李星渊又轻轻的招了招手,周围溢散在空气当中,失去了主人的纳米机器便顺从的按照着他的想法,变成了一块墓碑的模样。
李星渊盯着那块墓碑默默半晌,又轻轻的手指在墓碑上面一拂,一行文字赫然显现。
“奥利弗·乔丹。优秀的轮机手,忠实的下属与朋友。”
“走吧,初。”李星渊摸了摸初的脑袋:“该回去了。”
“父亲,你认识他吗?”初小声的问道。
李星渊犹豫了一下。
他看看了地上的墓碑,然后又看了眼天上的星星。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初。”
用灵能的力量飞行并不是个多么困难的技巧,灵能能托举其重达千万吨的舰体,自然也能托举起使用者自身。
但初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他在双脚离地的时候就开始大呼小叫,好在李星渊抱着他的手稳如磐石,才没有让他摔落下去。
他们一路穿过了那幽暗的森林,在那树冠之外,这个行星的卫星——或者,按照李星渊的习惯,将其称之为月亮——的清冷光彩照耀在大地之上,天空则是一片清澈,众多的星辰缀满了其中。
李星渊找到了他们视野所及中最高的一处山崖,带着初在山崖上坐下。
“我有的时候会在想要一个人静静的时候来到这里。”李星渊说道:“看看星星。”
初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星星上,而是不住的扫试着山下的风景。
“父亲,我们的家在哪?”
少年人的失意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初兴致勃勃的问道。
“你们的家在哪儿。”李星渊指了指山下的一处丛林,其实还挺显眼的,毕竟残酷命运号的核心舰体深深的嵌在地面上,上面的隔热镀层在大气层当中摩擦过后产生的气体让这些年来的那块地方寸草不生。
“我的家在那里。”李星渊又指了指天上。
位处大麦哲伦星云的jr672行星上看不到那些熟悉的星座,但是就像是敏锐的海员会在空旷的大海当中对自己所在的位置有种隐约的感应一般,李星渊在广袤的宇宙之中,也能找到家的方向。
初犹豫了一下。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父亲?”
“我今天要给你讲的故事就是关于那里的。”李星渊说道:“按理来说,我应该故弄玄虚一番,告诉你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就是关于我的,我的过去。”
“我出生的时候,那颗行星——嗯,地球——已经统一了,最后的战争刚刚过去不久,一切事物本应开始蒸蒸向上,可事实并非如此,尽管科技的确进步飞快,但人们反倒开始因为物质的极大富足而开始怠惰了起来。”
“我的父亲是一名参与过最后一场战争的老兵,他是个……我不该那么说的,但他的确是个混蛋,以至于我并不怨恨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立刻离开了我的父亲。”
“在我七岁那年,我的父亲喝酒呛死了,甚至都没能撑到察觉到他情况不对的医疗保险派人过来,说实在的,能在公元三千年左右的时候死的那么草率,也算是种本事了。”
李星渊的声音很平静,既没有笑,也好像不再有什么恨意了。
“我继承了父亲的财产,在那个时代,一个七岁的孩子也不用担心些什么了,我卖掉了父亲的房子,然后又买了一个小的,剩下的钱存在银行里,利息也够我靠着味道和正品相差不大的合成食物度日。”
“那个时代真的好像没有什么忧愁,我像是绝大多数人一样醉生梦死,天天变着花样的换美酒美食还有床伴,没钱的时候还可以选择最简单的方式,一把廉价的情绪调节枪,只要每天往自己脑袋上来一下,就能像个傻子一样无忧无虑。”
李星渊笑了起来。
“电流会让大脑分泌儿茶酚胺类神经递质,大多数时候是多巴胺,安全,几乎没有副作用,就是很容易产生依赖性,一天不用那种东西的话,就会觉得自己人生虚度,毫无意义,痛苦到想要自杀。”
“我曾经很需要那个东西。”李星渊说道:“直到那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