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玛城的上空,乌云压境,天地间一片昏暗,凉风习习,行走在城内,让人的胸口莫名的有一丝抑闷。
归途的路上,谢坤遥一言未语,眼眸中杂夹着几许别样的异色。
安宁归心似箭,竟是忽视了前者的这般反常,未曾留意。
但在隐约间,却不知为何缘由的,心底里泛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慌乱。
这股莫名窜上心头的感触,随着路程的逐渐缩减,愈加变得清晰真切,待得行至城门处,安宁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心脏在胸口扑腾跳动的频率。
城门印衬在昏暗的天色之下,与往日相比,显然多了几分落寞和萧条,在寒风的吹拂下,只有三两个守城士兵,目光灰暗的在城门前游走监控。
“公子回来了!”
其中一个站的有些高的士兵,看见了归来的安宁一行人,便是对着身下的另外几名士兵呼喊了一阵。
闻言,众人却是脸色一愣,有些僵硬的不知所措,待得对方行近,却见安宁身后,谢坤遥的眼神示意,当下便是收敛了面容,淡然的躬身相迎。
“公子”
“嗯父亲那边怎么样了!?还在和安定僵持着吗?”
安宁应声后,便是忙不迭的打听着剑技场内现在的情形,心中的那份慌乱,让他难以平复。
“这”
面对这样的问题,那几个前来相迎的守城侍卫却是陷入了为难,面面相觑,嘴里生硬的杂夹着些含糊不清的说辞。
安宁看在眼里,心道不妙。
“我问你们话呢!父亲怎么样了?”
“公子城主他”
迟疑了好一会儿,为首的那侍卫,经过一番言语整理之后,为首的那侍卫抿了抿嘴唇,正欲道出实情。
却未等他将话语说完,安宁便是利落的振臂一会,将肩上昏迷着的程子昂丢给了那几个侍卫,而后便是踏起游龙步,直奔城内而去。
众人哑语,顿挫惊诧,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谢坤遥轻声叹息:“都已经到这里了,也瞒不住多久了”
言闭,那几个侍卫也是一起沉声叹息,脸上浮现出悲愤的神色,尽显万般无奈。
进入城内,依旧是一片萧条之景,空荡荡的街市上毫无半点人影,再无往日的那般繁华。
继续向前,再行数百米,却见在那中央城楼之下,所有的城民皆身着黑衣,静默的汇拢而至,他们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和那昏暗的天色相互映衬。
情境映入眼眸,安宁内心的慌乱骤然沸腾开来,周身之上,所有的毛孔几乎都在这一刻耸立了起来,一股难以忍受的沉闷感直逼咽喉。
中央城楼的上空,一束柔和的光线,从昏暗的云层之间穿透而出,亦或者说是云层之间,刻意让开了一圈。
总之,此刻的中央城楼,在这片昏暗无边的压抑氛围下,显得格外显眼。
在那些人群的前方,踏上数百层台阶,在那里,陈放着数十个盖着黑色布匹的担架,这些都是在此次骚乱之中,牺牲的安玛城英勇烈士。
安宁当下心中一拧,毫不迟疑的踩着精妙的步伐,从人群之间穿梭而过,速度之快,身形之灵活,竟是没有人觉察到他的经过,只觉身旁一阵疾风而过,便是再无其他影像。
台阶上,谢龙城和安康矗足而立,主持着这场沉痛的哀悼仪式,当下的安玛城中,也只有他们能有这样的资历了。
忽的眉头一紧,安康锐利的眸子便是捕捉到了安宁疾驰而来的身影,当下便是脚下发力,身体迅捷迎上,将安宁给拦了下来。
顿住身形,安宁在安康的臂膀之前,止住了步伐。
他看得真切,视线的前方,那一排遗体的上方,还陈列着四个单独列出的遗体,再往上,还有一个特别的遗体,陈放在最上方,备受瞩目。
“大叔”
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也毫无半点悲愤的呐喊,安宁淡然的抬起头,目光正视着安康,这样的神色,让后者为之心叹。有时候,沉默比爆发还要令人生畏。
他指着最上方的那个遗体,对安康问道“那个是”
面对安宁这般言行,安康只感内心一阵翻涌,酸痛苦楚之感翻涌而出,很不是滋味,胸口沉闷的难受。
重重的倾吐出一口浊气,但胸口的那份压抑却是仍旧绘制不散,安康将厚实的手掌轻柔的落在了前者的肩头。
“安宁”
安康欲言又止,他实在是找不出任何一种合适的语态,来将那个名字说出来,最后只得紧抿着嘴唇,将目光从安宁的注视下挪开,注视着远处的昏暗天色,同时拍打了几下对方的肩膀,此中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呵呵”
安宁生硬的抽搐着嘴角,目光回移过来,注视着前方那副黑色的担架,脸色木然,瞳孔中璀璨的光亮也是顷刻间褪去了影踪,死灰一片。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其他应对,只是沉闷的站立在原地,静默不语。
安康看在眼里,倍感自责。
“对不起如果当时我速度再快一些的话或许就”
安康带着歉意对安宁诉说着,却是被对方淡然死寂的眼神给怔住了,那是毫无生色的瞳孔,仿佛没有情绪一般空灵。
这样的目光,让安康觉得,此刻再多的言行也尽显苍白无力,当下便是停驻了言辞,低声叹息。
安宁静默无言,片刻之后,他将外衣褪去,露出黑色的内衫,屏气凝神的驻足而立,不言不语。
安康收回手掌,便也是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远处,将安冉和程子昂安置妥当的谢坤遥,此刻也是来到了中央城楼下。
穿过压抑的人潮,行至安宁的身旁,看着对方静默无言的模样,很是识趣的没有上前应话,将自己的白色外袍脱去,同样是身着一席黑色内衫,和安宁平行而站。
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乘着寒风,拍打在人们的身上,脸上,厚实的云层之内,有闷雷此起彼伏的扬声而起。
没有人去顾及雨水的侵袭,任凭衣衫被淋湿,就像是这场细雨完全不存在一般,昏暗的天色之下,安玛城内,所有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和天色渲染成一片,死寂一般的排列齐整,垂眸而立。
风声、雨声、雷声,在这片如漆的黑幕之下,竟是那般的渺小,寂静,无人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