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谁也想不到,当变故来临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当变故到来之后,许多人的人生都会因此产生极大地变化,可在此之前,阳光是那么的灿烂。
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带着红色的光芒洒向大地,穿过层层的雾气、树木、亭台楼阁,洒向各处。
沉睡之中的卢仲文被红光照射在脸上,似有所觉睁开眼睛,那光芒并不太刺目,甚至带来许多的温暖,让他被酒精麻醉的身体慢慢地苏醒过来。
卢仲文呆呆看了太阳许久,阳光越来越是刺眼,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卢仲文突然想起,这是陈静安的少年大宋说!
他艰难地回忆: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西人则国胜于西人少年雄于天下则国雄于天下!
回忆到了此处,卢仲文心中明悟了起来,他掀开被子,就着睡服,张开双臂,将全身沐浴在阳光之中,微微闭上了眼睛,用浑身的毛孔感受着太阳带来的温暖,再次睁开眼睛时候,坚定与果决出现在他的眼睛之中。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已经快三十了,至今一事无成,栖栖遑遑,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该做何等事,还让母亲焦急落泪,让妹子看似轻蔑,实则怒其不争这种情况,也该有个了结了!”
卢仲文披上一件大衣,打开房门,大步朝大厅走去,这个时候,母亲该在那里了。
杨夫人端坐客厅,虽然她出身将门,也非嫡系之女,然而向来对自己严格,虽是庶房之女,却尤为雍容华贵。
只不过之前她每日处理卢家之产业,现在却只能指挥自己房内的侍女,境况却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侍女们并不敢轻忽,这位主人严厉,即便是现在落魄,但谁也不敢以奴欺主,各个屏息静气手脚凌厉地干活,此时却有坚定地脚步声传来,侍女们纷纷侧目。
杨夫人脸色诧异看向门口处,卢仲文出现在门口,这一眼却是让杨夫人眉头皱了起来。
卢仲文身上披着大义,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睡服,再看一下,蓬头垢面,怕是连脸都没有洗,她正要叱骂,卢仲文却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地。
杨夫人诧异道:“仲文,你这是?”
卢仲文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直挺挺跪起,昂着头,坚定地看着母亲,正要说话,杨夫人却是挥挥手:“其他人都出去!”
侍女们不敢耽搁,如同潮水一般离去。
卢仲文大声道:“母亲,我决定了,便去跟随陈静安,随之做一番大事业!”
杨夫人闻听此言,却是如同听到了世间最不可相信的事情,她定了神仔细盯着儿子的眼神,从里面她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坚毅。
她这儿子从小就机灵逢迎,讨好祖母父亲母亲都是一把好手,但却是显得浮浪,眼神总是油滑,但此时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夫人有些惊疑不定。
卢仲文道:“娘,儿子今日突然醒悟了,前尘种种过于轻浮,娘亲你说得对,儿子读书不成,经商不成,文不成武不就,若是不寻着一个极好的机会,以后一声便算是荒废了,今日儿子醒悟,便不想再浪费光阴了,儿子想要去博一个好前程!”
说着卢仲文又在冰冷的地面上磕了一个头。
杨夫人顿时有些喜极而泣起来。
正月十五已过,休沐之期也已经过去。
杨文广早早就起来了,杨家大院从天还没有亮就开始忙碌,为了家中的家主上班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杨文广洗漱之后,便坐在大厅喝茶等待吃早餐。
杨士奎作为长房长孙侍候在侧。
杨广文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然后轻声道:“那陈静安如何?”
杨士奎低声道:“才华横溢、风姿出众、性情沉稳坚毅前程不可限量!”
杨文广脸上露出笑容:“嗯,去看看你玉容姑妈起来了没有,叫她过来。”
杨士奎应了声是,急忙而去,一会时间,便带着一身劲装,脑袋还冒着热气的杨玉容过来了。
杨玉容有些不太高兴冲着杨文广道:“爹,你喊我来作甚,我一套枪法还没有耍完呢!”
杨文广皱着眉头道:“不是不让你练武了么,女孩子家家,多学学女红,多学持家之本事才是正道!”
杨玉容哼道:“持什么家,女儿要跟爹爹上战场打仗去!”
杨文广斥道:“女孩子家家,天天打仗打仗,打什么仗!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女孩似的,别人如你这般年纪,孩子早就满地跑了,叫你嫁人,每次都把人给打跑,还是个女孩子么!”
杨玉容不服气:“你们选的那些人,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连我都打不过,有何资格娶我!”
杨文广怒道:“给你介绍武将你嫌弃人家粗鲁,给你介绍书生你嫌弃他们文弱,允文允武的,哪里找去!”
杨玉容也不相让:“他们让女儿看不上,这怪女儿么,还不是怪他们!”
杨文广开始头痛起来,自己这女儿,小时候母亲死得早,自己也心疼,这么些年却是让自己给惯坏了,现在想管也管不了了。
他叹了口气:“醉仙楼你也去了,那个陈静安你也看了,你要是真不喜欢书生唉,算了算了,随你吧,你慢慢找吧,陈静安我便让婉文、丽娇她们”
杨玉容却是有些扭捏起来:“爹”
“嗯?”
“这个陈静安,倒是可以处处。”
“嗯?”
杨文广愣了愣,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与杨士奎道:“士奎,刚刚我听到什么?”
杨士奎正襟危立,脸上肌肉有些抽动,不敢让自己露出半点的笑容,杨玉容哼了一声道:“别装了,想笑就笑,这陈静安,本小姐是看上了。”
杨文广露出诧异之色:“以前给你介绍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你一个也看不上,这陈静安不还是文弱书生么?”
杨玉容道:“他他不一样!”
说着杨玉容便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杨文广看向杨士奎。
杨士奎深深出了口气,解释道:“爷爷,刚刚我不是与你说,这陈静安”
杨文广插嘴道:“才华横溢、风姿出众、性情沉稳坚毅?”
杨士奎点点头。
杨文广诧异道:“以前的那些年轻人,也有这种评价的。”
杨士奎道:“这陈静安,是真的容貌俊俏、风姿出众,大家都说他是大宋人样子”
杨文广:“”
感情是因为之前的那些年轻人不够帅?
杨文广不由得哑然失笑。
也罢也罢,小女孩子的心思,老人家是理解不了的呀。
虽然已经是应扔尽扔,但门外依然是装满了两大车的行礼,小丫头香椿恋恋不舍:“小姐,咱们真的要走么?”
苏小卿忍不住笑道:“这不是早就确定好了么,今日参加往宴家的宴会,咱们便去杭州,换一个地方,从今以后,咱们便要开始新生活了呀,这样不好么,还有啊,以后叫我姐姐啊,不许忘了,以后咱们姐妹就要相依为命了。”
香椿有些泫然欲泣:“嗯,姐姐从我小时候,便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虽然是风尘之地,但它就是我的家,呜呜,姐姐,我舍不得!”
苏小卿摸了摸香椿的小脑袋,叹息道:“姐姐也是在这里长大的,也是心里舍不得的,但若咱们不离开,永远都是风尘女子,咱们离开这里,以后清清白白做人,这样的结局,对于很多姐妹来说,都是求而不得的,有什么不好呢。”
香椿噙着眼泪点头,但一会又哭了出来:“姐姐,我还是舍不得!”
苏小卿有些不耐烦起来,叉着腰骂道:“你呀,真是不争气,非要做个妓女不成,你要真想做妓女,便留着好了,让妈妈好好培养你,以后也当个红牌好不好!”
香椿本来悲伤,但被苏小卿这么一骂,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又不好看,再怎么培养也是当不了头牌的。”
苏小卿苦笑不得:“你呀!”
她想了想道:“你只是没有张开而已,其实可好看了。”
香椿歪了歪脑袋:“姐姐又骗我不过,我很开心,哈哈哈。”
苏小卿又无奈起来:“好了好了,爱哭鬼杭州可繁华了,比汴京城也是不差的,柳七公的词知道么,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香椿接了下去:“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二女声音清脆,将杭州之繁华与温婉尽皆展现了出来,两人都是一脸的向往,至此,香椿的不舍被向往所取代。
“姐姐,我现在就想去杭州了。”
“嗯,咱们在那里买个小院子,养鸡养鸭养一条小狗,夏天便去看十里荷花,潮起的时候,便去看那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不过以后可穿不得罗绮了,咱们的钱有一些,但以后得省着点用呢。”
“嗯,姐姐,那咱们还是将那些衣服给打包好吧,虽然不能去外面穿,但家里偷偷穿嘛!”
“嗯好吧。”
命运是很奇妙的。
你一生之中,有一些重要的人,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然后又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离开。
当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的时候,筱兰睁开眼睛,推了推身侧的恩主,恩主打了个呼噜,继续睡了。
筱兰突然心中很是悲伤起来,因为她现在只能闻到昨晚激战留下来的难闻的味道,却是再也闻不到鸡蛋灌饼的香味了,她很怀念。
她偶尔会想起那两个长得很好看的兄弟,嗯,除了那个戒心很大的哥哥,那个弟弟却是极好相处的人,长得好看,还嘴巴很甜。
她出于好心,给兄弟两个介绍了第一场生意,却被那些姐妹们嘲笑是不是包养了个小弟弟,筱兰是要骂的,但有时候想一想,若是真的就好了。
只是,她的身世如浮萍,身处于无间地狱之中,自己要生存就已经是极为艰难的事情,不得不每日以出卖身体,靠着这些粗怒的色胚的供养而活,那个少年是多少少女的梦中人,又岂是自己这种处于污泥中挣扎求生的肮脏女子能够染指的。
想得明白,但有时候不免黯然神伤。
为什么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的悲惨呢。
在遇到那个少年之前,她在想,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但少年离去之后,她却是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旁边再也没有少年做鸡蛋灌饼了,偷偷去了东华门外,也没有见到,然后就听到了陈静安的静安四句、少年大宋说、大宗师之徒、元夕夜震撼人心的诗词果然,那个少年终于还是成为了大宋少女们共同的梦想了。
他或许早就忘记了在泥沼中的日子了吧。
嗯,那才是他该过的日子。
但是,我也要过出属于自己的日子!
老娘,再也不伺候了,老娘以后卖鸡蛋灌饼去!
筱兰伸腿踹醒了身边打鼾的汉子。
“你干什么!”
汉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筱兰道:“你该走了!”
汉子一脸的不爽,起来穿好衣服,扔下小串铜钱,骂骂咧咧而去。
筱兰爬起来,将自己从头到尾仔细地搓洗,面对着阳光,深深地洗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然后道角落里翻出之前跟陈宓兄弟发卖的炉子等工具嗯,她给买下来了。
铁锅已经有些生锈,但没有关系,仔细地洗洗就好了,一会去坊市买面粉、鸡蛋、油仔细地练练嗯,好像是知道怎么做的,毕竟是经常偷偷看两兄弟煎饼的,应该不难才对。
先从姐妹们卖起,练得熟练了,再去街上卖去,天气也渐渐要暖和起来了,生意也会很好才是。
不用担心与两兄弟抢生意那陈静安的前程不在于这种小生意上。
大约自己也不用靠这小生意过日子,不过是拿来缅怀一些人罢了。
在第一缕阳光洒落小院子之前,陈定早就起来了,洒扫尘除、给院中树木整理掉枯枝、煮上大锅的热水预备着给老师以及弟弟早上起来洗漱使用
他每天都是很忙的,当然这些事情也只是随手做来,大部分的时间还是拿来读书的。
不过今天他做完了这些之后,却是没有什么心思读书,坐在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呆呆出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将父亲打伤这件事,他越想便越是后悔自己的孟浪,尤其是到了今天,今天便是陈宓要过去宴家之时。
昨晚陈宓又与他聊了聊,聊了一下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陈定不喜欢,但他却是无法阻止,或者说因为他,陈宓需得做一些妥协
唉,也罢,这事情了结之后,便好好地读书吧,总能够好好读书了吧?
在陈定看来,弟弟这么聪明,尤其是在读书上更是聪明,只要肯下苦工,一定能够考上进士的。
进士啊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是多大的荣耀!
比起家财万贯,这个事情难道不是更加重要么?
登了皇榜之后,家财万贯又算得了什么!
他怎么会懂得,有多少富人之家愿意拿万贯家财换一个活生生的进士。
不过现在时势使然,唯有如此了,只是希望陈宓不会因此沉迷其中,好好地考上个进士,那才是母亲的希望。
陈宓这么安慰自己,但随即他感觉到一股极大地恐慌,似乎有大事情要发生一般,但这股恐慌来得快去的也快,瞬息之后,便留下一片空荡荡,令他有些茫然。
“哥,你这么早啊?”
后面弟弟的声音传来,陈定转过头,笑容已经浮上脸庞:“静安,你起来了?”
陈宓笑了笑道:“嗯,早些起来准备一下,今日的谈判得多筹谋一下。”
陈定沉默了下来。
陈宓走过来,微微抬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步步为营的生活也非我所愿,然则咱们既然要走仕途,便该做好准备,现在咱们更是有了一个强敌,以后的日子啊哈,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作甚!”
陈定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