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一路跟在赵嬷嬷身后。
由于不敢乱看,她一路垂着脑袋,只敢看地上精细铺就的青石板砖。长秋院里花草没有,翠竹松树却是繁多,这一片又恰是松树脚下,青石路上堆了累累的陈年松针,有些颜色还是翠绿的,有些颜色已经枯黄发软,轻碰一下,叶身就分离开来。
赵嬷嬷突然停住脚步。
青青正疑惑。
一旁负责这一片的仆人顿时露出惊惧的表情,连忙下跪求饶:“奴婢没有偷懒,只是还没有打扫到那一片....”
松树不是落叶树,但它每到十二月份,那些陈年的老松针就会脱落下来,一落就落一堆,扫了没一会准又要落一地,而且这一片赵嬷嬷和嫡姑娘都鲜少来,所以她才放松,决定不要去打扫的那么勤快,经常一连很多天才去一次性清扫。
却不想今天就被赵嬷嬷抓了个正着...
赵嬷嬷并没有理会她的辩解:“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撵出长秋院。”
那个仆人听了,求饶还没喊出来,嘴巴就已经被破布堵住了,几名手脚利索的粗使婆子直接将仆人拖离。
没多久。
青青就听见,有棍子一下下砸落人体的闷声从瞧不见的角落里传来....
让她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愈显可怜。
赵嬷嬷瞥了青青一眼,心里冷哼,有些瞧不起,不过教训个下人,就吓成这幅模样,真是小家子气。
**
阁楼外。
赵嬷嬷轻敲了三下屋门:“嫡姑娘,三姑娘来了。”
等里面传来嫡姐的回应。
赵嬷嬷便将门推开,“三姑娘,进去吧。”语气完全没了方才的柔和,冷得就跟冰窖里常年不化的寒冰。
嫡姐的寝屋,跟上次来时一般,暖烘烘的,还有一股浅淡的药香。
但硕大的寝屋居然只点了两盏灯。
晦暗得很。
白玉垂帘直垂到地,嫡姐坐在后面,影影绰绰。除了这儿,其他地方都黑黝黝的,就跟藏着什么妖怪似的。
青青走到中央,就不敢动了。
“宋青青。”
嫡姐的声音从垂帘后面传出,带着懒散:“是叫这个名儿吧?”
青青低头看着脚尖,乖乖应了声。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要说什么话,明明在来的路上已经反复琢磨了很久,可到了这会儿,却又突然忘词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急得不行,尤其是感觉到嫡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带了惊怖的颤意。
过了一小会,青青总算鼓足勇气。
正要说明来意,嫡姐却突然开口,“哪个青?”
青青的话被堵了回去,只得老实回答。
“是青青子...”
可话刚说到一半,她突然觉得不对,又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嫡姐好像叫‘子衿’。
青青子衿....
这样说会不会冒犯到她?
毕竟她只是一个庶女,还是最不受宠的那个,跟嫡女的名字摆在一块儿,好像...很不妥帖。
“嗯?”
青青连忙开口:“是青草的青。”
声音软糯,有些讷讷,跟只怯生生的兔子般,嗯...样子也很像。
一阵轻笑传来。
嫡姐似乎被逗乐了。
拿着书卷的玉手掀开帘子,半露出她的美人面,许是刚喝过药,气色比上一次见要好些,向来惨白一片的唇也有了些血色,此刻正微微上扬着,带着趣味,“你找我,何事?”
“青青想...想求长姐帮忙救救忱音。”即使嫡姐现在笑着,但青青依旧畏惧她,说话磕磕绊绊的,像个小结巴。
因为嫡姐脾性向来喜怒不定,就如上次,她夸她好看,居然还要被罚。
青青垂下眸,一双沾着雪珠的眼睫颤啊颤的,接着说:“青青自知不该深夜叨扰长姐,可事情实在紧急,明日一早忱音就要被姜姨娘发卖出去了,若犯了长姐这边的规矩,长姐尽管罚我。”
嫡姐眼风微挑:“这是你的人,我为何要救。”
青青有些慌了,立马跪在地上,“长姐是最受父亲宠爱的,您开口,父亲肯定会同意的。只要长姐肯帮忙,以后长姐说什么青青都答应,长姐让青青做什么,青青也都无怨无悔。”
“什么都可以?”嫡姐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
青青见情况有转机,连忙点头,一双眸子都变得明亮不少,充满了希冀。
嫡姐来了兴趣,“过来。”
青青二话不说就要站起来,却因刚才猛然跪下,膝盖受了伤。
因为她穿的衣裙本就薄,方才经历了翻墙等一系列事情,裙角早就破损不堪,寒风止不住的往里灌,膝盖和脚踝处还有伤口,血珠不断往外渗透,被风一冻就成了血色的冰渣子,再猛然磕跪,就导致本就有伤的地方愈显严重,再想站起来有些困难。
她扶着柱子挣扎站起身,就踉跄地挪动脚步,向嫡姐的方向去。
没在外面时。
嫡姐坐姿总有些肆意,一点也不端庄。
她衣摆被撩起,单腿曲起坐在暖塌上,一头青丝随意披散肩头,懒散又随性。但她似乎毫不介意被青青看到这一面,神态甚是从容。
等青青靠近后,她便勾住青青的下颌,左右打量着,轻笑:“长得倒不错,怎想起取这个名。”
青青被抬起脸,但她不敢看嫡姐,视线一直下垂,就这样看到了...
嫡姐一马平川的胸。
她立马转移视线,嗫喏道:“因为长姐才是花儿,青青这样的人,能当个陪衬在花身边的叶子,已是福气。”
“嘴也挺甜。”
嫡姐说了句。
但青青却听不出她有没有生气。
突然,嫡姐凑过来,整个人都埋进她的脖颈深嗅。
青青被吓了一跳,就想后退。
却被嫡姐揽住了腰,迫使她只能跪坐在暖塌前。
感受着侧颈处有温热呼吸扑洒在上面,青青紧张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恰逢此时,外面的风似乎大了许多,将窗户吹开,蜡烛熄灭,落了一地的雪色和月光。
更加晦暗下。
她听见嫡姐勾着她的腰,一边埋在她的颈处,一边低着嗓音问:“你身上,到底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