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颜折下脚边茂密的嫩草,细细地铺在一块平石上,坐下。
下午的太阳比中午的还要毒,青河水面仿佛笼了一层热网,晒得热辣辣的。
她望着青河里正打闹戏水的几个,由衷地后悔跟他们过来了。
青河距离住处不远,他们步行走个半个小时就到了。
席颜原本兴致盎然,没想到一到这儿,还没看几眼,就被晒得皮肤红红,这会儿她自个儿躲在阴凉处吹风去了。
良子站在水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问:“淮哥,席颜姐姐一个人坐那儿,真的可以?”
陆淮青循声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捞鱼:“别担心,她呆哪儿舒服就让她坐哪儿吧。”
梁宇听着了,扯了一下嘴角:“她爱美,怕被晒伤,就让她呆着呗。”
温景正撸起裤脚,双脚慢慢地踩进水底,有些不满:“梁宇兄弟,你以后不要这么说我姐了。”
梁宇不满,睨他:“怎么,资本家给你点薪水,你就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了?”
“……”温景挑了挑眉,“可能你跟她相处时间不多,跟她不熟。其实她这人很好的,没你说的那么难伺候。”
“她这还不难伺候?她自从来这儿,我们为了她退让多少次了?”
“行了,别说了。”陆淮青不悦,下巴微抬示意,“梁宇,你去那边捞。”
梁宇悻悻地走了。
温景也和良子离开,去了其他的地方捞。
临近黄昏,因涨潮的缘故,很多鱼虾都被冲上来,他们捡得挺轻松。
今晚可能有一顿饱餐了!
陆淮青手里提着鱼篓,转头看向远处的席颜。
黄昏阴凉下的微风徐徐,席颜坐在那里,露出修长的小腿,衣衫轻轻摇曳,拂在肌肤上,白得胜雪。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席颜看过来,与他的撞到一起。
陆淮青提步,从水中走出来。
“不打算下去玩玩?”他站在她跟前,问。
席颜瞅了一眼,看见不知何时,温景、良子和梁宇他们在水中闹了起来。
几人来回向对方撒水,在黄昏赤黄的阳光下,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
这是席颜没有过的感觉。
她不喜欢跟任何人有过分的肢体接触,甚至没有过跟别人打闹。
身为公司总裁,她每天的脸色都是沉着严肃,从未与下属打成一片。
谁都说她是个铁面无私的冷漠铁公鸡,没有人情味儿,龟毛又矫情。
如果不是她给大家发工资,哪个人伺候得了她?
席颜把脸撇向一边:“无聊。”
陆淮青也不恼,在她旁边寻个座位坐下。
“你来这里五天了,感觉怎么样?”
席颜侧脸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还、还行吧。”
“相比城市的生活怎么样?”
“那能比吗?”
“……”
“只不过……”席颜望着远处正玩得欢的温景,心中感想颇多,“这里生活节奏虽然慢了些,但也有很多城市里没有的寂静和自由。”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她看向陆淮青:“陆淮青,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
“……”
竟然比她小四岁。
果然是小弟弟,还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她给钱他那么多次才不要。
“你呢?”
席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能问女生的年龄。”
陆淮青哂笑一声,倒是很乖巧地点头。
“你来风山域几年了?”
陆淮青一愣,稍想了一下:“十九岁大学毕业那年过来的,七年了吧。”
如此一想,他心中愕然。
七年了……
表示,养父也去世七年了。
当年的事情,他至今都没有什么进展。
席颜惊了一下:“陆淮青,你干嘛拿东西砸那些草呀?”
陆淮青身形一顿,收起手中的石子。
席颜凑过去:“你……生气了吗?”意识到他真的是在生气,她紧张了一下,“啊?你真生气了?我这也没问你什么吧,只是问你几岁,来这儿几年了……”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他眼神定定地看她,“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
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很好,他这话把她搞无语了。
席颜:“为什么?”
“突然想起以前一些不好的事情。”
“有关于……你养父的事情?”
“嗯。”
“他……”
席颜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在她眼里,别人的事只要不侵犯到她的利益或者不给她带来利益,都不管她的事。
她很忙,没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别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
她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隐约中觉得,去关心关心陆淮青的事……似乎也不是一个无聊的行为。
她迟疑了一下:“他怎么去世的?”顿了顿,“抱歉,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唐突,你如果不想说也没……”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眉眼泛着柔,似乎对此事放下了一些。
“他原本是风山域的森林守护员,在这里守护了一辈子。原以为他能平安退休,没想到在我十九那年,他意外丧身于火海。”
“火、火海?”
“嗯,有人在风山域森林中纵火,把原本青绿的森林海洋全部烧之殆尽……”
席颜惊得双眼瞪大:“那你养父……”
“嗯,那天是我养父巡逻,没有抓到纵火犯,却被困在火海中,走了……”
陆淮青的思绪似乎飘远,痛苦的回忆让他双眉紧拧,深陷其中,想挣扎走出来,却徒劳无功。
“凶、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
“所以你来风山域,是为了你养父?”
陆淮青摇头:“起初是的,我想完成他的遗愿,但同时也想找出当年纵火的人。但后来在这儿待久了,习惯了吧,挺喜欢这里的。”
“时隔七年……”席颜有些诧异,“凶手还没找到吗?”
“嗯。”陆淮青好像有点沮丧,“当年这边电力和设备稀缺落后,没有监控,纵火犯逃了,没有线索,真相一直成谜。”
“加上,那一场火彻底把这里整片森林都烧之殆尽,上边的人交代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挽救损失,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这一片郁绿。”
他望着四周的树木,眉宇间染了轻轻的笑意:“还好,七年不算很久,这里恢复了。”
话语中,有惋惜,也有幸好。
席颜听得心里闷闷的。
一个人,有多大的使命感,才会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选择留在这里,守护森林七年之久,长年与葱郁之林相伴?
这种生活很枯燥,也很孤独,不是一般人坚持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