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来,苏泽已经离开海城有五年时间了,洛静矜当时出国后没多久,苏泽也告别了苏逸文夫妇,从那以后杳无音信。
比起曾经的白面团子,现在的苏泽一身晒得黝黑。洛静矜知道苏泽小时候就喜欢和别人打架,但是她没想到苏泽当时因为喜欢打架,被苏逸文送去学武。
听说唐崧岳是唐家二少爷,苏泽戒备的看着他,说道:“我问你,你对我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趁早告诉你不可能,我绝不可能答应你把她带走!”
洛静矜被他说的俏脸羞红,苏逸文则是直接破口大骂:“臭小子,你到现在也没给我带回来个孙媳妇,你要是敢搅黄静衿的事,就给我滚出家门去!”
苏泽缩了缩头,小时候没少被苏逸文吓唬,以致于现在几个苏逸文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他还是对苏逸文充满了畏惧。
终于把苏泽教训的安静下来,苏逸文这才冷哼了一声。他看向唐崧岳,说道:“这几天约个时间,我跟你父亲见一面,不要在唐家,在哪都可以。”
对于唐家,苏逸文也是有些心凉,唐剑华的不顾及旧情也让他很伤心,如无意外他此生不想再踏进唐家的门了。
苏泽在一旁听到他们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幽幽说道:“奶奶去世还没有多久,老头子你就算是再疼静衿,也不能这么着急吧?”
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洛静矜眼睛通红的咬着唇。如果苏泽不说,她是真的不想提起这件事,温平筠的事一直是她的遗憾,恨自己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人都去了这么久了,难道还要阻拦活着的人吗?”苏逸文看到他们都没说话,主动开口道。
如果说温平筠对谁的打击最大,无疑对他的打击最大。这几个月来他一直住在这里,再也没回过苏家,可见他受的打击有多大。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因为温平筠离世的事情,活着的人就什么都不做了。再说如果她活着,一定想看到苏泽和洛静矜他们各自组成自己的家庭。
苏泽气哄哄的走了出去,他心中有遗憾,没想到一次和温平筠一别,就是永别。当时的他走的很潇洒,现在的他就有多么悔恨。
苏逸文没有劝他,也没让洛静矜他们劝他。苏泽埋怨他没有把温平筠的事情及时告诉他,可是这些年苏泽断断续续只联系过他几次,谁知道他的下落在哪?
“爷爷,苏泽哥他……”洛静矜问着苏逸文,苏逸文叹了口气,说道:“可能是找到他爸妈了吧,不过他没说我也没问。”
苏逸文对苏泽一去不复返是有怨气的,从小他就把苏泽当成亲孩子看待,可是没想到最后他却抛下他们离开,深深伤透了他的心。
即便如此,他还是为苏泽忙忙下,希望看到他有一天回到海城。所以在洛静矜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只能袖手旁观,这件事直到现在他还是耿耿于怀。
苏泽坐在花园里发着呆,他原以为自己找到自己的父母,他会开心。然而他发现他错了,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父母,他们却根本不想要他。
伤透了心的苏泽回到了海城,可是他却发现那个能包容自己一切的老人离世了。尤其是得知温平筠弥留之际放心不下的,除了洛静矜就是自己以后,他更是悔恨的无可复加。有时候人的一次离别,真的会是一生一世的永别。
洛静矜坐在他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陪着他看着衰败的花园。苏泽叹息道:“没想到我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世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先是温平筠离世,再是洛静矜又要订婚,苏泽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洛静矜捧着俏脸,说道:“可不是一段时间,你走了五年了!”
五年,苏泽苦笑一声。是啊,他走了五年,这可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连他也能感觉到时间变化,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苏泽哥,你找到你想找到的人了吗?”苏逸文不会问苏泽这个问题,温平筠也已经离世,只有洛静矜会问他这个问题。
苏泽抬头看向天空,苦笑道:“找到了,但是还不如没找到。”洛静矜疑惑的看着他,苏泽一如往常似的揉了揉她的头,什么话也没说。
苏泽的父母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萦绕在洛静矜心头。苏逸文显然也想知道,只是他不好去问,这才有意无意的让洛静矜去询问。
只不过苏泽没说,苏逸文搬出了医院,以前搬进医院是因为苏家只有他一个人,他怕自己睹目思人,这才搬了出来。
现在苏泽回了家,再在医院住着也没了意义。唐崧岳给他们搬完东西后走了出来,洛静矜站在院子里,眼神带着迷离之色。
“想起温奶奶了?”唐崧岳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洛静矜微微颔首,而后看向院子里种种熟悉的物事,说道:“以前奶奶经常在这里陪着我们这些孩子玩,苏泽哥小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奶奶就常常教训他。”
提及往事,自然难免要提到一些逝去的人。苏泽站在远处也思索着,他和洛静依差不多大,那时候二人争得最厉害。
其实洛静矜知道,苏泽是喜欢姐姐的。小时候欺负她,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后来姐姐去世后,苏泽就再也没提过自己的婚事,也突然长大了许多。
这些年苏泽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洛静矜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苏泽还在想念着姐姐,这一点从她第一眼见到苏泽时就看得出。
那时候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错把自己当成了姐姐。苏逸文在一旁提醒他,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洛静矜就知道他没忘记姐姐。
“静衿,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吗?”苏泽看着那个秋千,眼神中满是一个梳着马尾辫,喜欢带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发卡的女孩,他仿佛被什么触动,说道。
洛静矜转过头,苏泽也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世。过去的五年里,他先是去到了自己的孤儿院,然后一点点去找寻着父母的踪迹。
最后他找到了香江市,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在香江市有着超凡的地位。唐崧岳听到他说到那两个名字时,眉毛微挑,显然是知道这两个人。
苏泽自然留意到他的动作,转过头问道:“看来你认识他们。”唐崧岳微微颔首,说到:“邹天云夫妇是香江有名的前辈,我自然也是见过。”
“是啊,他们确实很有钱。”说到这里,苏泽嘴角微微带着嘲讽意味。洛静矜没有继续问下去,凭她对苏泽的了解,显然他们给苏泽的印象很差。
“静衿,明天我会去奶奶墓前祭拜,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吧。”苏泽看向洛静矜,有话没说出来。
洛静矜离开苏家,苏泽回了房间,这才发现苏逸文一直在客厅里翻着一打旧照片,面有很多都是他小时候的合照。
“爷爷,别看了。”苏泽把照片收起来,苏逸文也没阻拦,问道:“看你这个样子,大概率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吧?”
苏泽手一僵,也没反驳,平淡说道:“他们这些年都没生出儿子,自然想培养我当接班人。可是我不会原谅他们,我的心无法原谅!”
一个为了生意就把自己抛弃的父母,苏泽没有太多仁慈可以给予。而且他也习惯了自己的名字,习惯了那个女孩叫自己苏泽大笨蛋。
即便她离去这么多年,他依旧在思念着她。此时的他内心悔恨交加,如果他知道当年她是被人谋害的,他一定会把案子查到底。
幸运的是,洛静矜替他报了这个仇,她的妹妹依旧活了下来。否则苏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见她,更不知道她在梦里出现时,自己该如何回应她。
翌日,苏泽起得很早,苏逸文年纪大了睡眠少,他不想让苏逸文在为他忙碌,早早起床做好早餐,今天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罕见的身着一身缟素,等他告别苏逸文到达洛家时,洛静矜已经等待多时。不知是无意还是偶然,洛静矜今天穿了一件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衣服。
姐妹二人虽然相似,但是苏泽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她们。即便洛静矜变得截然不同,但是一个人的喜好不会这么轻易消失。
洛静矜喜欢蓝色和紫色,而洛静依则喜欢白色与粉色。可偏偏姐妹二人的性格又与之截然不同,洛静矜更活泼,洛静依则是沉默许多。
“今天的你和你姐姐真像。”苏泽轻声对着洛静矜说道。洛静矜看向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大哥哥,再次相见,他真的成熟了很多。
可能在姐姐离开的那一天,他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苏泽了。唐崧岳没有打扰他们二人,而是在树林外等待着。
苏泽一步步走在小路,这条路小时候无数次走过。长大后就再也没走过,再走的时候,却是前往她的墓园。
苏泽站在墓前,洛静矜给每个人立了碑,饶是如此,苏泽还是留意到了最旁边的一个空位,那是洛静矜曾留给自己的位置。
“静衿,现在洛家只有你一个人了,我想他们在天也一定想看到你幸福。现在的你正好,我希望他对你是真心的,不然我这余生就和他不死不休。”苏泽说的话让洛静矜觉得暖心与感动,她以为他变了,可是他还是这般。
苏泽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朝温平筠行了大礼,嘴呢喃道:“奶奶,孙儿不孝,没有在你病重的时候陪侍左右,孙儿回来了,您老可以瞑目了……”
苏泽靠在温平筠的碑前沉默良久,他的泪水从来不在人前流出,该流的泪昨天晚就流了。饶是如此,当他看到洛静依的照片时,依旧是潸然泪下。
“小依,我回来了,我终于敢来见你了。”苏泽笑了起来,就好像是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大男孩,可是洛静矜却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她默默退到远处,对于苏泽来说眼前是他的最大的遗憾,温平筠离世前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洛静依的仇他也没有帮忙。
突然,树林升腾起一阵风,却并不是沁人心脾的冷风,而是带着一丝温柔的风。洛静矜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再一回头却又是错觉。
她是无神论者,但是在那场意外以后,她却希望能见到自己的父母和姐姐。这个世界人的消亡只是一个尽头,可如果没有人记得他们,才是真正的死亡。
苏泽在洛静依碑前说了很多话,洛静矜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只是看到他最后站起来的那一刻,看到他的背影略显孤寂。
或许在洛静依逝去的那一刻,除了她的芳影被带走外,带走的也有面前这个男人的心,现在的他内心无比强大与冰冷。
在他眼中,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值得他留恋,一个是养育他长大的苏逸文,他要尽自己的孝道;另一个则是她的妹妹,他要替她履行兄长的责任。
苏泽回过头,这一刻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他要重新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苏逸文把一切都留给了他,这一刻是他要履行责任的时候。
二人离开洛家后,海城突然异军突起一个名为苏泽的人,他的势力出奇的强大,而他面临的第一战就是从纷扰的局势中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