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哪里？”吴小天看着旅行社给的地图：“接下来我们会途径左贡、邦达，然后是八宿。”

“八宿，我们晚上住在八宿，今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八宿了，在八宿做完核酸再继续上路。”刘海川驾驶着车子：“中途，我们会经过怒江。”

“怒江？”吴小天瞪大了眼睛：“那可是被称为天险呀，有怒江七十二拐的，我看过照片，景色太壮观了。”

“是的。”刘海川道：“接下来的路，我们就是要跨越天险，我记得毛老人家曾经夸赞过武汉的长江大桥，说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我们横跨怒江，内陆与XZ东西之间变通途。”

两个人说说笑笑，看着沿途的崇山峻岭，车子开始爬坡。

一会过隧道，一会又走高架桥，车子在山里穿行，怒江开始显现，江水浑浊不堪，奔腾涌动，吴小天趴在车窗上，抬头是蓝天，是青山，脚下是湍急的江水，她顿时心情大好，XZ境内，风景果然与众不同。

路上的车子开始降低车速，甚至有些许的车子停下来，远处传来阵阵鸣笛声，紧接着，一辆辆车子都开始鸣笛。

“到了，终于到了。”刘海川将车子打成双闪，也开始不停地按喇叭。

“干嘛？不堵车，你按喇叭干嘛？”吴小天不解。

“你看到远处一根柱子没有？”刘海川指了指不远处，群山环绕之间，怒江的河流上竖立着一根石头桥墩，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根桥墩？”吴小天看了看：“这应该是桥基，可上面没有桥，其他地方也没有桥基，为什么就忽然单独出现了这样一根桥墩呢？”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听完故事，你就明白了。”刘海川跟随着缓行的车队，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他来XZ之前，做攻略的时候看过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当兵的首长对着记者的镜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318国道，XZ境内的路线大部分是当时驻藏部队建设而成的，当时十八军部队在修建318国道的时候，因为底下是怒江，所以要架桥，桥基模型架设好后，便往里面灌注水泥混凝土，一个战士因为连续作业疲倦而不小心掉入了里面，整个身体连同混凝土一起混入了模型中，倾入江底之下，当其他战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牺牲了，整个身体与混泥土凝固在一起，战士们花费了很大力气，人的尸体也无法打捞上来，后来，318国道改建，旁边新架起了一座新桥，旧桥的桥基、石墩以及桥面全部被拆除，唯独那根桥墩被单独保留了下来，留到了今天。当初没有拆除，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拆除。

远处汽笛依旧鸣响不断，中途很多人快速下车，将啤酒，饮料，以及随身携带的零食和各种水果，都放在了桥栏上，不远处，那根孤零零的柱墩屹立在怒江之中，远处青山巍然，脚下怒江奔腾，318国道道路平坦，畅通无阻，私家车络绎不绝地行驶在上面。曾经的交通闭塞受阻，出行极大困难已经不复存在，而如今这里早已是盛世河山，国泰民安。

吴小天的眼睛湿润了，她终于明白了那根柱墩的含义，也终于知道了人们到了这里为什么会鸣笛，更明白了为什么318国道改道新建后的桥上，会摆满各种吃食，她看了看刘海川：“我们一会也停下，我要把我爱吃的橙子送给他。”

“好。”车子缓缓行驶，鸣笛声越来越多，嘀嘀哒哒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间，在山中回响不断，桥下怒江依旧奔腾，裹杂着浑浊不堪的泥水，流向不知名的远方，如同岁月一般经久不息。

吴小天从车子的后座里拿了两个橙子，又找出两个法式小面包，又从箱子里掏出一罐啤酒和一罐红牛，怀里抱着一堆零食，望着不远处的石墩，沉默不语。

桥上的车子，但凡行驶到与石柱的正中央对视的位置，都会停下来，无论人们来自哪里，只要知道这个故事的人，都会从车子里拎出一些吃食，轻轻的放到桥上，冲着远方的桥墩，默默地鞠个躬，然后回到车子里继续向前行驶，这是318国道上的一道风景线，这里没有特别出奇的景色，但却是人们心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两个人快速的下车，将零食和啤酒，饮料依次摆放在桥栏上，其他同行的几辆车子也依次停下，人们快速小跑到桥边，放下吃食，有几个抽烟的男人还掏出兜里的香烟，各自点燃，将烟嘴朝着远处的桥墩，压在饮料瓶底下，一缕缕青烟飘散升空，顷刻间便看不见一点踪迹。

有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脚上踏着一双黑色的皮靴，忽然立正，双脚用力一蹬合十靠紧，朝着远方的桥墩，目光凝重，右手抬起，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男人一句话也不说，血气方刚地看着远方。

一些样貌年轻的男男女女，则都很认真的朝着远方鞠了个躬，又回到各自的车子里继续上路。

吴小天看着远方，对着不远处的桥墩轻轻地鞠了个躬，她面容凝重，明亮的眸子如一汪清水，小声道：“谢谢您，谢谢你们。”

有些人死了，人们记不住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但人们忘不掉他。在这茫茫的山里，江上，深切缅怀他。

车子继续西行，很快到达业拉山脚下，沿着业拉山开始走盘山公路。

吴小天一路上似乎闷闷不乐：“你说，他牺牲前疼不疼？”

“疼。”刘海川驾驶着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小心驾驶，车子拐过一道弯又拐下一个弯：“当初修路的战士们，大部分都是二十岁刚出头，风华正茂的年纪。”

吴小天叹了口气，不知所言，她闭上眼睛，想象着那名战士牺牲前最后的场景，整个人掉在混泥土中，身体下沉却无法爬上来，牺牲前，他应该会很痛苦。

业拉山海拔有4600多米，车子艰难的开到山口之上，转个弯又开始走下山的盘山公路，多年以前，这里还没有路，想穿越这座山还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