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有风声。

却让人觉得比死寂还要寂静。

活无常和死有分从洞中走出，一人佝偻着身子，脸白如死人；一人挺直腰背，黑如煤炭。

活无常吃吃笑着，嘎声道：“迷魂之阵对你们来说，的确太简单了些。”

原来李笑等人在鬼脸城遭遇的陷阱，与杀害宋老三的手段叫作迷魂阵，而且那一夜的百鬼夜行也是用这门阵法使得尸傀变成了鬼。

至少在人眼睛里他们是鬼。

李笑盯着活无常，对方说完话仍在笑，笑着笑着忽然弯下腰咳嗽起来。

忽然，赤光一闪。

那是笑红尘的剑光。

李笑竟抓住活无常刚咳一声，准备再咳第二声的间隙骤然出剑，剑上弥漫着亘古以来的战争余韵。

正是他新领悟的诗词剑招——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眼看剑尖即将洞穿活无常的脑袋，却蓦地“锵”的一声弹开了，死有分钢铁般的身体挡在了活无常前面。

活无常嘿嘿笑道：“你这小孩，倒是不讲武德，搞偷袭。”

李笑道：“哼。”

他虽然对决斗之中玩弄下三滥的手段嗤之以鼻，但现在他们可不是光明正大的决斗，而是战斗，随时会丧命的战斗。

而且，对付像活无常这样的人，不需要讲什么武德规矩，他可记得对方当初险些要了他的命。

金陵笑笑生的规矩就是：你守规矩，那我也讲道义；但你若插圈弄套，那我和你讲个屁的规矩。

……

死有分望着李笑，忽豪气干云道：“既然白嫩小子想玩，那我来陪你玩玩。”

壮如熊罴的身躯往前踏出两步，地面似乎都震了震，就连风也被震得停住了。

李笑内心有激动、有兴奋、甚至有喜悦，却没有恐惧。

握住笑红尘剑柄的手指力度加重几分，指节隐隐发白。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高手过招，这一个多月他每天起早贪黑地练剑，从不知疲倦。

有时练得痴了，要不是顾小荷叫他，饭都忘了吃。

经过了那日清风悟剑之后，李笑想找人试试剑，他很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

是不是已经足够资格踏入这个危机四伏的江湖了呢？

死有分本就如野熊一样壮硕，此刻身形竟再度暴涨，逐渐接近两丈高！

他师承黑无常，所修习的功法乃是吸食人之血气已助长修为，那异乎常人的肤色，就是因为皮肤下的血液太浓，已经赤得近乎黑。

死有分如同一座小山的身躯朝李笑压过来，拳头如同衙门的鸣冤鼓般骇人。

拳未到，拳风先至。

李笑顿觉呼吸困难，仿佛他身边的空气都被死有分的拳风逼走。

他就地一个滚身，倏忽然，笑红尘以一个极不可能的角度刺出。

赤剑自下而上准准地刺中了死有分右臂肘关节处的尺神经沟，俗称麻筋。

寻常人若是不小心碰到这里，都会手臂顿失力度，酥麻良久。

更何况李笑现在乃是用剑击中。

可是死有分全无反应，这一剑对他来说挠痒痒都算不上。

这吸食人血气的功法，不仅能让他变得龙精虎猛、壮硕过人，而且他的皮肤甚至比铁石更坚硬。

何况以他正六品的修为加持，即使是寻常从五品与他对战，除非有神兵利器能破他的防御，否则难伤他分毫。

笑红尘虽然锋利不可当，但李笑的修为终究是差了些。

死有分一拳将地面砸的凹陷近尺，这一拳若是落在李笑身上，估计不死也得残。

他竟是用这种硬接对方一招，然后还一拳的以命搏命的打法。

不过这种方法也不是人人使得，毕竟像他一样身如金刚的人不多。

死有分虽一拳落空，嘴上却道：“小白脸，你拿根牙签是想给我剔牙吗？”

笑红尘三尺三寸，在刀剑类武器中已算得上长剑。

可在这个近两丈高的人面前的确如同牙签一样细小。

李笑沉吟不语，忽想起了一句诗，手上的动作即刻变换，剑气的威势也倏然暴涨。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满城尽带黄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笑红尘在李笑掌中低鸣。隐有破空而去之势。

无论前面是山还是关，仿佛这柄剑都会势不可挡将其破开。

剑气冲天而起。

李笑在出剑的刹那忽然了悟了这首诗中的韵，剑势徒然暴增。

不出意料，死有分依然选择硬接，可当剑到身前不足尺时，他心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这一剑他接不住！

躲闪已是来不及，他只能双手交叉护于胸前，身体尽力前倾。

他知道任何剑招在抵达目标前的冲势并没有达到顶峰，这样做看似危险，实际却很有效。

“嚓！”

这一次响起的并不是金属击中铁石清脆响声，而且有什么东西被切开的声音。

笑红尘剑柄握在李笑手中，剑尖却洞穿了死有分的双臂，甚至有一截刺进了他的胸口。

鲜血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除了李笑，在场所有人都心中骇然，尤其是洛红衣。

当日在春楼，她的刀可是领教过对方身体有多硬的。

按她的估算，江湖中唯有佛门的金刚不坏神通练至第八层才能与之一较高低。

李笑才入九品不久，虽然知道他有些特殊手段，但居然一剑刺穿了死有分双臂和胸口的皮肤。

这叫她如何能信？

事实就在眼前，又不能不信！

……

“死鬼！”

见到死有分受伤倒地，活无常大叫一声，佝偻的身躯忽像弹簧一样射了出去。

一双惨白的手如同厉鬼的爪，冲着李笑飞去。

李笑现在还需要用剑拄着地才不致摔倒，刚刚那一剑已将他的身体掏空。

可他心里还是没有害怕的情绪，因为他知道洛红衣还在，自己就不会出事。

果然。

洛红衣红刀已出鞘，活无常只能将这一招在空中打个转撤回，若不然他这双手就要被砍下了。

他可没有“死鬼”刀剑不入的本事。

活无常已退回死有分身旁，蹲下身检查伤势。

赫然发现李笑那一剑不仅破了他的防御，而且剑气将他体内的内脏经脉打得寸寸碎裂。

“死鬼”这次似乎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