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没有找到蜻蜓，垂头丧气地回到楼外楼，第二天李笑回来告诉她自己见到了。

“我在望江楼见到了一个白云庵的人，她自称叫蜻蜓，好奇怪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师姐。”

他话音刚落，顾小荷就嗖的一下跑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灰心丧气道：“不在了。”

“都昨天的事了，肯定不在了呀！”李笑头也没抬随口道。

顾小荷叹息着道：“那算了，明天再去找吧，我饿了，吃饭！”

后面几天她又出去找了几次，还发动了柳花明和他的狗腿子们一起，仍一无所获。

直到今天，她也没有找到蜻蜓。

所以才和李笑一并出了城。

长路漫漫。

李笑也乐得路上能有个可以说话的伴，顾小荷实力也不差，真要有事，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得掉。

毕竟像苏海棠、万山鹰那样的骄子并不多，散修当中还是五品六品占了大多数。

这也是为什么笑笑生敢出城的缘故，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了足够随便去浪的资本。

侍监老高、三尺店的陆震路、春风楼的鸨娘……鬼知道江湖上究竟藏了多少要人命的高手。

月光穿破云层。

落在窗台一盘盆栽表面，晚风轻轻吹过，宽大圆圆的叶片随风动两下。

是几片侥幸残存的荷叶，叶扇都蔫了，边缘已经发黄发黑了。

李笑却望着这几片蔫叶，神色严肃，好像在思考事情，顾小荷手上的动作放轻了，好像怕影响他的思路。

一个人在思考事情时，最好不要打搅他。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他终于说话了：“这样一想，你师姐的名字不但不奇怪了，还挺妙。”

李笑翻了一下身子，正对着天花板，享受着顾小荷小手的按摩，因为太舒服，情不自禁地轻哼了一声。

“啊~”

他闭起眼。

躺在绝对领域上，眼睛是不能乱看的，既是对顾小荷的尊重，也是为自己好。

城外美好风光，他可不想二弟在这里干“吐口水”这种煞风景的事。

顾小荷好像有些生气，小手捏紧在床上捶了一下。

不满道：“凭什么她要立我上头，我才不服呢，二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再过几年等我比她厉害了，看我怎么揍她。”

说着，她还嘟起嘴，小粉拳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太可爱了！

“好了好了，快睡吧，明天还得赶路了，现在才到半途。”李笑忽又转个身，脸贴着大腿上冰润无骨的肌肤。

“嗯~”他再度哼出了声。

膝枕真的是太舒服了！

顾小荷娇嗔地拍了他一下，指着他道：“笑笑老板，你该不是真把我当那种人了吧？”

李笑道：“绝对没有。”

他想了想，接着道：“在楼外楼你是我的店员，出了金陵城你是我的同伴，无论在哪，你都是我的朋友。”

虽然一个男人躺在一个女人身上时说的话，绝大多时候是不能相信的假话。

但他说这句话时，绝对情真意切的，你完全可以对他投去全部的信任。

李笑从来没有将顾小荷与春风楼里的那些红倌人相比，她是他的朋友，像柳花明、苏海棠那样的朋友。

“好！”顾小荷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现在才二八年纪，哪里知道什么叫做“爱”，所以她对李笑的好感并不能算作爱。

她只是觉得和李笑待在一起很舒服、很愉悦。

顾小荷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任何人都喜欢能相处愉悦的人待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

李笑突然说道：“小荷，一会我给你也捏捏腿，走了一天路，肯定累了。”

他不愿意白枕顾小荷的膝盖，他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才不会觉得自己占了顾小荷便宜。

李某，绝不是占人便宜的人。

“好。”顾小荷笑得更甜了，手上的动作按的更勤了一些。

……

……

正午。

太阳高挂。

冬日的阳光也是温暖的，地面被晒得暖烘烘的。

李笑与顾小荷沿着山路走。

他已换回了赭红色长衫，他们已经走了一上午，那件千金裘大衣着实太热了，之前的里衫都汗湿脱掉了。

他腰间还别了一个葫芦，葫芦装的不是药，是酒。

李笑出发前特意去望江楼买来的秋露白。

昨天晚上不喝酒是因为他怕醉酒出事，酒精能麻醉人的大脑，也能激发一个人最原始的欲望。

软玉在卧，如果再喝酒，他怕控制不了这股冲动酿成大祸。

现在却已是白天，白天出不了事，何况秋露白酒性温柔，没有那么容易喝醉，用来解渴正好。

阳光倾泻而下。

林间小道上洒满树影。

李笑拧开葫芦盖，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

他并非是有瘾，更不是没了酒就没了命一样的酒鬼，只是酒对他来说另有大用。

那晚与苏海棠试剑的事他全然不记得了，但与万山鹰交手的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现在剑道正八品，接近七品了，即便加上神通顶破天也就正六品，但那次居然与万山鹰平分秋色。

虽不排除万山鹰留手了，但他醉酒之后剑气更强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在城外难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带了些酒有备无患。

他身后的包裹里，还有好几壶更烈的老糟烧和花雕，甚至连最粗烈的烧刀子也装了一壶。

一口酒饮下，李笑的身体开始发热，他的手也发热了，背后的笑红尘也开始低鸣。

长剑感受到了主人身上的剑意，“锵”的自行出鞘。

剑已在手。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癫。”

“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李笑迈着步子，七倒八歪，每每看似就要摔倒，却又突然换了方向始终没有真倒下去。

手中的剑缓缓舞动，一朵又一朵的剑花慢慢盛开。

然后剑势忽又变得磅礴，大有一种浩浩荡荡、气吞山河之意。

剑下生风。

催落林间无数的木叶，叶随着剑而飞舞，似人间绝景，美丽至极也危险至极。

即便顾小荷不是剑修，也隐隐感觉到这一招中四伏的危机、除魔荡鬼的绝世剑意。

再看李笑，摇摇晃晃，剑招不绝，仿佛化身成了一位绝世的酒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