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再也不忍心直视眼前的景象,血肉横飞、浮尸百里,走进石门的人几乎都已留在了这里,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他盘腿坐下,横剑膝上,慢慢合上了双眼,可是耳朵依然能听见。
刀剑相击的声音、利刃深入血肉的声音、痛苦难忍的哀嚎声……
声声入耳。
无比真实。
释然微笑着道:“姑娘,还请将东西交给我,凭姑娘的实力是打不过我的。”
嗯,这听起来的确像这个小和尚会说的话,可是……
洛红衣厉声道:“凭什么?就凭你的秃头?”
嗯,这句话也像是那个一袭红衣、性格似火洛红衣才说的出来的,也可是……
李笑终于沉沉地进入了自己的意识,周围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膝上的笑红尘剑却开始低鸣。
天昏地暗。
这片乱石荒原仿佛没有白昼与夜晚,远天似传来渡鸦的嘶叫。
李笑再度睁开眼,眼神却与刚才不一样了,琥珀色的瞳仁仿佛一柄剑,精光烁烁。
他眼睛里的世界好像不一样了。
洛红衣躺在他的脚边,气息奄奄,她的手里抱着一枚白色的果子,看起来就蕴含了无比深刻的道韵。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就是朝夕果!
“吃下去!吃下去!”
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一道声音,语气平平淡淡,却有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李笑始终没有伸手碰那枚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朝夕果,而是淡淡地环顾了四下。
释然死了,那颗寸草不生的光头滚在血泊中;其他人也死了,仍然活着的人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洛红衣与李笑自己。
李笑仰起脸,好像在看天空。
可是他却闭着眼。
风吹起他满是血污的衣衫,吹起洛红衣的耳边的发丝,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冰冷得让人觉得陌生。
李笑俯下身,抚好她凌乱的发丝,柔声道:“我早就该知道的,这一切太不合理了,简直糟透了。”
他站直身体,拔剑。
清脆的声音无比悦耳。
李笑举起剑,一字字道:“虽然你不是她,但还是请你看着我,看我怎样一剑破万物!”
笑红尘长鸣。
地上所有的剑也跟着低鸣,甚至开始微微颤动,隐隐有离地而起的预兆。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李笑念一句,手上便舞一剑,动作很慢很慢,却充满了悲壮之美。
“黄沙百战穿金甲……”他在这里顿住,身体的动作也停住,保持着一个蓄剑待发的姿势。
“不破楼兰终不还!”
长剑指天!
剑去。
地上所有的剑也随着李笑这最后一句诗念完,离地而起、冲天而去。
无数柄剑汇聚成一柄巨大的剑,而笑红尘,便是这柄巨剑的剑尖!
天涯很远,海角也很远。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天更远。
因为没有人能触碰到天壁,无论你修为有多高深,哪怕有一天你坐地飞升,那也触摸不到天。
可是李笑挥出的这一剑,居然刺入进了“天”。
无数的剑一柄接一柄地击在”这片天的壁之上,李笑有些脱力,原地坐下,然后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剑插进天壁,剑从天上落下。
刺进天壁的剑很多,掉下来的却更多,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柄好剑的。
就像下起了剑雨。
李笑看了一眼洛红衣,撇了撇嘴,道:“虽然很不真实,但美却不是假的。”
天空忽然像面镜子一样裂开了,一道接一道的裂痕,正如李笑刚才所说,极不真实,却极美。
裂缝处透进来一道道白光,耀眼夺目的绚烂。
天的碎片和剑一起落下。
表面闪耀着白光,像极了一颗颗落下来的星星。
李笑一招手,笑红尘化作一道红光飞来,在其中显得格外美丽,笑笑是个绝世的美人,笑红尘也是柄绝世的美剑。
在空中飘悠悠转了几圈之后,稳稳当当回到李笑手中。
“咦?怎么感觉你不一样了。”
李笑手指上下抚摸着笑红尘的剑身,像在触摸挚爱之人洁白无瑕的肌肤。
天空碎片落地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环境再度变了。
嶙峋的乱石、满地的尸体、雪白的果子、以及喘息着的洛红衣全部消散了。
红尘一笑幻境灭!
李笑收剑入鞘,衣衫上的血迹也随之消失,拍了拍灰,“这幻镜的真实感比虚拟现实要强一百倍!”
李笑回首望去,身后仍是那道石门,门那边的景象却看不见,只是一片黑暗。
脚下是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石桥,桥下也是深邃的黑暗。
他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前方,终于迈步继续走。
没有回头。
也许他能跨过石门重新回到那座大殿,但也将错过接下来精彩绝伦的经历。
而且更大的可能是,他根本出不了那道门。
刚才所经历的两重环境一个震撼人心,一个虽然残酷但也让自己悟到了新的技能。
何况,洛红衣和顾小荷也还在里面,还没找到她们,刚才幻境中所经历的事,他可不想再真实地发生一次。
“看来以后对小妮子,还有小花他们得更好一些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呢?”李笑嘀咕着走向更深处。
……
……
灵山梵宫。
大殿内。
谢春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她半个时辰前派出去巡查的青衣卫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按照惯例早该在一刻钟前回来汇报了,毫无疑问遇到意外了。
谢春花长叹了一口气,为死去的手下默哀刹那,郑重道:“不用等了,按刚才吩咐下去的准备吧。”
一众捕卫躬身领命,然后逐一退走,只有一名青衣仍旧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若是李笑没进石门,他一定能认出这个人是谁。
谢春花向那青衣卫拱手行礼,说道:“前辈,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了。”
六扇门的指挥使大人居然向一名青衣卫行礼,还称对方为前辈,这实在让人费解。
这青衣卫甚至没有抬眼看她,只是抚摸着腰间配剑的剑柄,过了许久,淡淡道:“勉强勉强。”
他又向谢春花道:“你人不错,比你上一位好多了,而且我那不争气的孙子也来了,虽然不争气但我也不忍心让家族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