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天人永隔

秦王世子连着找了三天，仍旧什么都没找到。

李月娘那里也没瞒住，林慢慢失踪的事惊动了官府，甚至传到皇帝那里去。

秦王世子看着自己手中的那素白手绢，手绢一角绣了个金元宝，元宝下还有“珍重”二字，歪歪扭扭的针脚，一看就知道和那金元宝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世子，世子……”院子里传来绿柳的声音。

他将手绢收起来。

“世子。”绿柳推门而入，一路拼了命的跑，如今她气不接下气，“回来了，世子妃，回来了。”绿柳断断续续的。

秦王世子立即起身，三两步来到绿柳面前。

“你说的是世子妃回来了？”怎么回来的？和谁一起回来的？

绿柳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拍着胸口顺气，她没答话，只不停的点头。

秦王世子迈不出屋，与此同时，林慢慢抬脚踏进栖子院。

她穿的倒是那日离开王府时的素色衣裳，头发只简单挽了一个髻，不见半根珠钗，不施粉黛的脸，嘴唇白的有点儿吓人。

那些丫鬟不敢靠得太近，只落后一步紧紧跟着。

两人在院中相遇，停下来时中间隔了三五步。

不等秦王世子开口，林慢慢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好在后面的丫鬟眼急手快的扶住她，他快步前，人已经晕了过去。

“快去请大夫。”吩咐完，秦王世子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房中去。

林慢慢回王府的消息想长了翅膀一样飞到王府的各个角落，也飞到了林小满和李月娘耳中，母子俩又惊又喜。

秦王妃赶到栖子院时，世子刚把大夫送走。

从大夫的话里听来，他的世子妃好像真的跳了湖。

那是谁救的她？这几日她在哪里？又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回事儿？是谁送慢慢回来了？”王妃和秦王世子一样疑惑。

这几日林慢慢生死不明。

说是自尽，那日又没人瞧见林慢慢跳湖，他们也没找到尸体，说是被人绑架，一连几日，都没有歹人来送半个字。

“说是一个和尚，扶柳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了踪影。”

“和尚？”王妃眉头皱得更紧。“这事晚些时候再查，等慢慢醒来，你先不要忙着问她，她若是愿意说你就听着，她要是不说你也不要问。”

事情肯定是要查清楚的，但现在不是问林慢慢的时机。

“母妃说的我都明白。”

——

林慢慢还没醒来就发起热，这一折腾，一直到入夜她才清醒一些。

一睁眼，入目是秦王世子带了几分不安的脸。

“要喝水吗？”他问她。

林慢慢挣扎着坐起来，他扶了她一把，待坐好后，她这才点点头，秦王世子转身去给她倒水。

发了热，这一日又没怎么吃东西，如今林慢慢四肢虚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她连着喝了三杯水。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世子在床边坐下，又继续问。

摇摇头，林慢慢又躺下去。

“先起来吃些东西再睡，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世子温言软语。

“我不饿。”她背对着他，声音也是虚浮无力。

他没再说什么，等他洗漱完再回来时，床的人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熄了灯，他躺倒她身边，身旁多一个人，他一直觉得空荡荡的心底好似被什么填满。

一炷香后，身旁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他侧过脑袋，见她肩膀在轻轻耸动。

他往她那里靠了靠，听到动静，她的声音停了下来，整个人僵着一动不敢动，于是他不再动，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听到她的抽泣声。

怕吓着她，他还是先往她那边靠了靠，她果然又止住声音。

“你难过就哭出来。”他的声音轻轻的。

她肯定是觉得自己睡着了才开始哭，一听自己有动静她就立即停下来。

他的手搭她的肩，她轻轻一颤，没有别的动作，他把侧躺着的人掰正，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好事看到了她脸的泪痕。

还欲再说什么，身旁的人却忽的一个转身抱住他，然后低声哭了起来，愣神之后，秦王世子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林慢慢的后背。

她一直哭到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

林慢慢又梦到自己昏迷时见到的那些场景。

她的爸爸妈妈又去了坟前，这回她看清那座新坟墓碑的字，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的人是她自己。

她看到了哥哥的孩子，粉嘟嘟的小婴孩煞是可爱，新的全家福里面没了她的身影。

一年里，她们家起了一座新坟，也迎来了一个新生命，生命的轮回便是如此。

妈妈还是会在墓碑前哭泣，她好像老了许多，眼神也变得温柔很多，这个时候爸爸就会前揽住妈妈，轻轻在她耳边说些安慰的话。

最后是哥哥和嫂嫂带着他们的孩子去看她，她伸出手去想摸摸那个孩子，还未碰到对方就醒了过来。

噩梦惊醒，天光乍破。

“做噩梦了吗？”身旁传来秦王世子格外慵懒的声音，他伸手搂住她，然后轻轻拍着她的手臂。

“不是噩梦。”

是现实。

悟真说她梦里的那些都是真的。

她那晚睡下后就再没能醒来，如今早已变成一抔黄土，她就是再跳十次翠光湖，也再不能回去了。

“梦到什么了，跟我说说？”世子的下巴搁在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又有耐心。

林慢慢轻轻推开他。

怎么说？说自己已经死了吗？还是说自己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她以为只是一段奇妙的旅程，却原来是天人永隔，可笑她这段时间还一直算着时间过日子。

“我不是有意的。”秦王世子忽的道。

林慢慢抬头看他，什么不是故意的？

温水煮青蛙，她就是那只快要被煮熟的青蛙，方才他搂着她的时候，她竟没有觉得半点儿不舒服。

“我不是有意不记得你我之间的事情……”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林慢慢打断他，“我知道世子如今有许多想问我的，等我梳理一下，到时候我会主动跟世子说明这几日的事情。”

让她再缓一缓。

“你不想说可以什么都不说。”

就是梦里她还是会哭，总是喊着哥哥，喊着回家。

从未喊过他。

林慢慢又侧过身去。

要说的，有太多要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