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好烦。

昏暗的卫生间里，伊织盯着镜子里的人影，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

她拿出口袋里那本崭新的《钝感力》，副标题写着——赢得美好生活的手段。

翻开第一页，黑色封面的背面有一段工整的钢笔字——迅速忘却不快之事。

想到五六个女人会吃掉自己的男人，她看了一眼拳头。

明明心头没有一丝丝的怒意，可是拳头却自己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不由地自嘲。

“因为事情太过敏感了，所以我才需要钝感力吗？”

“为什么要逼我。”

她把《钝感力》珍而重之收进口袋，目光对准坐在马桶盖上的小学弟。

此时的小学弟衣不蔽体，浑身淤青，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咬着棒球，动弹不得，满脸的委屈。

伊织的目光扫在他的身上，小学弟的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淌出泪水。

她走进隔间，取出小学弟嘴巴里的棒球，漫不经心地疏导。

“我对你没兴趣，她们有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大概记得，绑走我的，有三个人。”

小学弟满嘴的唾液，整个棒球黏糊糊的一片。

伊织看了一眼棒球的表面，上面是桐荫学院的标志。

那是她曾经的母校，阪神甲子园的四强。

这让她意识到，常盘须臾是有备而来。

“抓你的家伙，都有谁？”

“二年（1）班的混混松冈，剑道部的平田，还有小口。还有几个赖在学校不走的留级混混，她们都是常盘须臾小姐的手下。她们在体育仓库里抽烟喝酒。刚才，我在体育仓库收拾道具，被她们捉了起来。”

“有外校的人吗？”

“不，都是本地的，不过……我看到了有外地人在操场围观，但那人撑着伞走了”

伊织点点头，将棒球洗干净，抓在手里。

“我知道了，会帮你报仇……”

小学弟大惊失色，忙阻拦道。

“请不要这么做，俳优前辈！”

“为什么？”

伊织甩了甩棒球上的水，脸色越发平静。

小学弟忙说道：“那可是常盘家。整个若狭都知道，欺负常盘家的千金，会受到惩罚……”

“惩罚？”伊织她终究不是本地长大的，对这些乡规并不知情。

小学弟解释：“嗨伊，常盘家的打手会把女孩子们绑起来。

让她们亲眼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做成‘男体盛’的餐盘，供旅馆里的变态女客人享用。

她们会把少年的体毛剃光，涂上香香滑滑的肥皂水，然后躺在冰冷的桌面上。

扇贝放在胸膛，鲑鱼放在心脏，旗鱼放在小腹，鲤鱼放在下面……

当男人身上的这些寿司被吃光，什么遮掩都不剩下。

酒足饭饱的女客人们就会趁热打铁，进一步享用仅存的餐盘。

整个过程，男人的妻子都会在场。这是鲭街的一项服务，也是欺负常盘家的惩罚。”

伊织皱了皱眉，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小学弟眼神委屈，支支吾吾地说道：“因、因为我……我，还有我的适配对象……昨天就被……”

说着眼泪不停往下淌出。

伊织立刻会意，忙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这种过分的事情，应该报警才是。”

“没用的！”

小学弟说道：“无论男人在旅馆里遭受怎样的虐待，都不会有人理会。因为鲭街的高级旅馆，经常招待关西地区的殿上人……而且，常盘家的奶奶现在可是县议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伊织小心揣测：是为了招待客人，这才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了吗？

“你回去吧。”

她脱下外套，扔到小学弟身上，大步迈出门去，心中有了盘算。

“谢谢。”

小学弟对着伊织的背影道谢。

心里却想，学姐的眼神，好可怕。

教室里，上课已经十五分钟。

任课的生物老师，鹿岛犬子小姐，正抓着一支白色粉笔，画着细胞分裂的过程。

一言堂的授课，全班的学生都在抬头认认真真的做着课堂笔记。

坐在最后一排的楚唯托着腮帮，盯着走廊，心想着：难道伊织忘记带卫生纸了吗？

他正打算出去看看。

伊织从后门进来，拉开椅子坐下。

黑长直的头发，海带般的卷成一团，落着水滴。

衬衫浸透，看得出黑色的文胸，粉色的肌肤。

眼神凶狠，可在看向楚唯的一瞬，渐渐柔软下来。

楚唯什么都没问，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问是第二位，济是第一位。姐姐是这么教他的。

伊织接过外套，抱在怀里，认真的闻了闻上面的味道，红着脸，脸上挂着傻笑。

或许是觉得还应该解释两句，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遇到了被欺负的小孩子，刚才把他送回了教室。”

说话声不大，但是全班都听得见。

教生物的鹿岛犬子老师没有制止这件事情，而是旁若无人的讲解着“细胞的减数分裂”。

坐在第一排的风纪委员，副班长也都听得清楚。

正在低头看着兵法书《六军镜》的班长，常盘须臾也不例外。

五分钟前，她看了操场一眼，伊织就站在操场。

操场上躺着三个一班女生，全都是她的手下。

她隔着大雨，坐在三楼的教室，和雨中的伊织对视。

伊织对她讲：别惹我。

尽管没有声音。

但从那根立起来的手指，她读出了这层意思。

而这一幕，恰好被鹿岛犬子老师看在眼中。

这正是她不管不问的原因。

只要别再课堂上胡来，那就随便吧。

“伊织，你给鹿岛小姐添麻烦了。”楚唯小声提醒，“现在是上课时间。”

“我知道了。”她也小声回应：“但是啊，楚唯，我从刚才就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能不能为我做一次男体盛。”

“男、男体盛……？”

楚唯在东京新宿的女仆少年打过工，当然知道这个词汇的意思。

在他看来，那种高难度的玩法对伊织这个新手来说，实在太早了些。

伊织点了点头，刚才打架的时候，她的脑袋里蹦出不该有的画面，并且挥之不去。

“嗯……就是，男孩子不穿衣服，在身上摆满食物，任由女孩子去吃……”

“伊织，现在是上课时间……”楚唯有些生气，“这种话题，还是下课再谈。”

伊织把脸埋进外套里，只露出两只楚楚可怜的眼睛。

“我……我也知道，要求才认识不过三天的男孩子做这种事情，很过分。”

她拿下盖脸的外套，鼓足勇气，红着脸，态度坚决的说道：“但是，我啊，就是想知道，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当一次男体盛。”

没听到楚唯的回复，伊织再次把脸埋进外套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当然，就算你不做也可以。只要你说愿意，那么今晚，我可以给你表演一次，女，女体盛。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总之，啊，忘记我说的吧！！！”

楚唯愣了愣，心想，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明明性格也好，脸庞也好，身体也好，他还算喜欢。

偏偏只有自尊这东西，好像一下子就蒸发掉了。

他叹气道。

“伊织。”

“是。”

“男体盛，这种有害男女关系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玩的。”

“诶？怎么可以这样……”

伊织心情失落，趴在桌子上，打不起精神。

闭上眼睛，她能够看到楚唯全身排满食物的样子，伸手却够不到。

睁开眼睛，她能够看到喜欢的人，却感觉欲望得不到满足。

“不过，我会送给你比这更好的礼物。”楚唯悄悄说道。

“更好的礼物？！！”

“嗯，比接吻要舒服一千倍，比男体盛要健康一万倍。”

伊织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男体盛更好玩的。

她咽了咽口水，瞪圆了眼睛：“楚唯同学，能，能方便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吗？”

“先对鹿岛老师和全班同学致歉。”楚唯小声道：“这算是对你迟到的惩罚。”

伊织立刻站起来，九十度鞠躬，声如洪钟。

“鹿岛老师，对不起，打扰到你讲课了。”

“各位同学，对不起，刚才打扰到你们学习了。”

整个教室寂静一片。

班长常盘须臾，低头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群组，开始码字。

大个子的生物老师，鹿岛犬子小姐并没有停止演板，也没有回头。

“坐下吧。不如说你现在这样大呼小叫，才叫打扰我上课。”

“是。”

伊织坐下来，满怀期待的看向楚唯。

“午休时间就知道了。”

“诶？怎么能这样……”

午休时间。

雨势稍住。

田径部更衣室。

“哈哈哈哈哈……”

女生又哭又笑的声音，在整个房间回荡。

“我挠我挠我挠……”

“哈哈哈哈哈，住、住手，肚子和腰这里很弱，我会哭出来，真的会哭出来的？！”

“这里吗？伊织的马甲线很漂亮，腰身一扭一扭很好看，侧腹的肌肉被触摸就抽动，就像蛇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快住手……那里不是笑点，那里是……嗯啊……呜……”

“啊咧，奇怪。明明挠这里，大家都会笑的。”

“我，我怎么知道别人，呜呜呜，楚唯，总之不要再戳我这里…我…哈哈哈哈哈，别再戳了，我没，没力气了，真的要哭出来了。”

“伊织，你现在所有的弱点都被我知道了。”

“别说出来啊，好丢脸，就好像身体不是我的一样。”

“下一处是脚心。”

“袜子……。”

“已经脱掉了……挠着这里，是痒还是舒服呢？”

“嗯啊，嗯，别挠了……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变得非你不可了。”

“那就变得非我不可。”

“可是，楚唯……”

“嗯。”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楚唯停手，在伊织耳边悄悄道。

“等你考上七帝大的京都大学或者大阪大学，在大阪和我之间，选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