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假?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把咱衡州府最厉害的姑娘都给搜罗了过来嘞!”金土生拍着胸脯吹嘘道。
“哦?那还真是很期待呢……”陶闲端坐好了身子,调匀好了呼吸,放空好了脑袋,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只不过这个妆,好像有点久啊……
可陶闲却坐得很稳,毕竟老虎在捕猎的时候,是很有耐心的呢。
过了半响,楼上终于有了些许动静,陆陆续续有人打开房门来,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接着又听到一些细碎的脚步声,最后终归一统,汇成了整齐划一的下楼声响,显得十分的有阵仗。
陶闲闻声一望,见那鸨儿领着头,后面跟着四名妙龄姑娘,手里捧着各式乐器,娉娉婷婷的走下楼来。
金土生望了陶闲一眼,心中暗暗盘算:“这小子走路脚步看似沉稳,实则虚浮,双臂看似有力,实则呆板生滞,眉宇间阳气十足,神色却有些委顿,一看就是个雏儿。来我这的客人本来就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不教你千金散尽,怎么对得起我这个姓……嘿嘿!还想让我出三两银子,没门!”
鸨儿已收整了妆容,看上去倒是年轻了许多,金土生随即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我掏干净他兜里的钱!”
鸨儿妩媚一笑,朝壮哉我大双峰一拍,一副“你就放心吧”的模样。
随即转过脸儿来,冲着陶闲道:“咱家的姑娘一听陶公子大名,心中可都乐开了花,不把自己打扮得和天仙一般,是绝不敢下楼的呢!陶公子久等了,还请您移步花阁,让姑娘们给您先唱个曲儿吧。”
那花阁在一楼正北处,倚窗可见外边湖光山色,确是个极好的厢房雅座。
陶闲朝四位姑娘打量了一眼,嘿嘿一笑,随鸨儿进了花阁去。
陶闲亦不客气,大大方方的落了座。四位姑娘齐齐朝陶闲作了个万福,鸨儿挥着手中香帕,自卖自夸的介绍起来:“春兰、夏竹、秋菊、冬梅这四位可是咱怡……哦……公交站顶儿红的姑娘,这小嗓一开,和百灵鸟似的,保管让陶公子欢喜。”
“梅兰竹菊?苏格拉你个底哦!这起名还有没有一点创意了?能不能走点心?”陶闲听完介绍,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被一个槽卡在喉咙里,浑身不自在。
鸨儿还以为陶闲已被迷得神魂颠倒,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忙使了个颜色,让姑娘们准备唱起来。
突然,陶闲却将手一止,朗声问道:“听金老板说,您这的姑娘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什么曲都会?”
鸨儿竖着拇指自豪道:“陶公子这您真可说对了,咱姑娘啥曲儿都会唱!”
开玩笑,这些姑娘可是从小就花了重金,请了师父教的,别说唱曲儿了,让她们连翻十八个跟头都行嘞!
“是么……”陶闲微微一笑,指着手里拿着笛子的姑娘道:“你会吹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么?”
“啊?什么奏?”那姑娘捏着手里的笛子,紧张兮兮的问道。
“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陶闲食指在桌上点了点,一字一顿的道。
“不会……”那姑娘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什么书什么奏?听都没听过呀!
陶闲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又朝另一位拿着二胡的姑娘道:“维瓦尔第的《四季》,你总会拉吧!”
那手拿二胡的姑娘紧咬着下唇,面色一白,顿时羞愧难当,默默的摇了摇头。
陶闲目光一扫,望着那手捧古筝的姑娘道:“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总会弹吧,这个很普通,很大众的……”
“很普通?很大众?”那姑娘惊得冷汗涔涔,手上一软,古筝差点没摔了,瞬间没有了自信,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都白学了,听都没听乐坊师父谈起过好不好。
见陶闲又准备望来,还不待他开口,手里什么乐器都没有的姑娘霎时抢先一步道:“我只会唱曲儿!别的不会……”
“哦?那你会唱《小星星》么?”陶闲摸着下巴,云淡风轻的道。
“妈妈!”那姑娘求助似的望向鸨儿,心中涌起无限委屈与羞愧,眼中噙满了泪水。
不怪我啊,老师真的都没教过啊……
“唉……好一个吹拉弹唱,无一不精,什么曲都会呢!”陶闲躺在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情无比寂寥和落寞。
鸨儿满脸尴尬,心中算计道:“狠角儿啊……这人说的这曲儿连我都没听过,想必是从大州府里来的,这些庸脂俗粉怕是看不上……你是要逼老娘出绝招啊!”
“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
被鸨儿喝退,四位姑娘黯然神伤,悻然离场。
鸨儿转脸赔笑道:“陶公子别急,这几位姑娘只是来暖场的小角色,我这就给您请咱这的‘镇站之宝’,梦颜姑娘去……”
陶闲懒懒散散的挥了挥手,躺在椅上,一副失望透顶,毫不期待的模样。
鸨儿大受了打击,银牙一咬,提起裙子快步奔去,心里狠狠地道:“小子,你给我等着!看我家梦颜不把你的魂儿给勾了去!”
……
一盏茶的功夫后,花阁的门登时被人打开,一股清香的白烟涌了进来,耳边隐隐有丝竹乐响,一位身段婀娜的白裙少女缓步迈了进来。
陶闲索然无味的往那姑娘瞥了一眼。
虽只是一眼,陶闲却愣住了。
那姑娘不过二九年纪,一双璀璨如星光般的眼睛凝望了过来,云堆翠髻,唇绽如樱,两颊笑涡让人心神荡漾。一抬手,露出一截白若霜雪的皓腕来,加之周围云烟氤氲,妙音袅袅,像极了一位出尘的仙子。
“蔡……什么芬……来着?明星脸啊!”陶闲这一愣,是直觉得这名女子像极了原来世界里,某位普通话不太标准的女明星。一时搜索枯肠,怎的也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来。
“你……”
“你别管我是谁,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那少女声音像风铃一般清丽,不由得让人迷醉。
“我……”
陶闲摸着脑门,好熟悉的台词啊,哪里听过来着?
还不待陶闲说完,那女子连忙走进一步,竖起一根莹莹若玉的指头贴在陶闲唇上:“哎!公子先别说话……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先来猜猜对方个性如何?”
那姑娘气吹如兰,见陶闲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心中大定:“哼……果然没有任何男人能在我这开场白下走过三招!”
自己正要闭上眼睛,却听陶闲好奇地道:“姑娘,闭眼是先闭左眼还是先闭右眼呢?”
“???”
突如其来的一击,让梦颜姑娘有些懵,可毕竟自己还是很“职业”的,旋即收敛了心神,装作不以为意,微微笑道:“当然是一起闭上啦。”
“不可能……人的双眼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闭上!人的大脑发出指令之时,反射弧就有了快慢之分,再加上左右眼因为平日里运动差异的问题,眼部肌肉的敏感度与力量也有不同,想要同时闭上,是不可能的!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不信你试试!”
陶闲摇了摇头,上来就是一通科普,坚定的否决了梦颜姑娘的提议。
梦颜姑娘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耐着性子,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道:“公子,您也可以先闭上左眼,再闭上右眼呀!”
“为什么先闭上左眼?右眼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它慢上一拍?右眼不要眼皮的啊?它凭什么要落后啊?”陶闲非常严肃的探问道,替右眼打抱不平起来。
“噗……”梦颜姑娘感觉有人在自己胸口猛捶了一下,一口老血似要喷涌而出。
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的微笑着道:“只要公子你喜欢,想先闭哪只眼睛,就可以闭哪只眼睛呢,这个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来猜一猜对方的……”
“先说你喜欢自己的哪只眼睛?左还是右?”陶闲打断了梦颜姑娘的话,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询问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无限渴求。
“左……眼吧!”梦颜姑娘似将身上所有力气来强压着心里的怒气,连微笑都无力了呢。
“左眼吧?有个‘吧’字的语气助词,听上去连你自己也不确定,你的回答很敷衍呢!”陶闲嫌弃的说道。
“左眼!”梦颜姑娘感觉自己鼻子好热,有些上火了呢!
“为什么是左眼呢?”陶闲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势要追寻出一条真理来。
“因为我觉得我的左眼比右眼漂亮呀!”梦颜姑娘双手负后,一股莫名的怨力让她的双手扭曲成了爪状,仅存的一些理智全都用来扼制想要掐死陶闲的冲动。
“说实话吧,我觉得你两只眼睛都不好看,眼角有点吊着,总给人一种‘欠了你好多钱’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亲切感。其实你的右眼比左眼还要好一些,可能你才醒,左眼上还有一些粑粑哟……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你……”梦颜姑娘再也受不了了,气得浑身颤抖,伸出葱段般的细指狠狠的指向陶闲。
陶闲适时的倒退了几步,与她隔着一张桌子,自认为很是安全。
“你快把眼粑粑擦了,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之前我俩聊得不是挺愉快的么?继续呀,我都可以的!”陶闲见她好像有些生气,遂出言安慰了起来。
愉快你个鬼哦!可以你个鬼哦!
“妈妈……”
梦颜姑娘听到“问题”两个字,顿时像中了邪一般,“嗖”的一声,梨花带雨的抹着眼睛逃了出去。
这下陶闲终于有了底,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应该算是全身而退了吧……我这“抬杠神功”一用……毫无挑战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