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乱语】配字常鬼还没资格去喝孟婆汤,因此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但很少有鬼敢回生前的家。有的怕容貌丑悴,吓到家人。有的觉阴阳两隔,没必要回去看。后来陆小露告诉我,它们其实最害怕的是家人喊出它们生前的名字,一喊名字,就会忍不住伤心,隔了几个月心都会痛。
……
……
那四位汉子领了王忠花的赏钱,十分欢喜。只是瘦猴儿脸有些疑惑,遂问道:“花姐,您干嘛只让我们在老城头造势,为何不去新城,那儿人多啊。”
王忠花露出得意的微笑,啐道:“你懂个屁,造势就得造口碑。老城头的人都是长洲府的老口子,历史沉淀懂不懂?这事需要渊源,他们信了,我这事就算成了一半。”
瘦猴依旧一脸迷茫,王忠花呸道:“蠢猴,你若病了,要去请郎中,你是去请刚刚当上郎中的雏儿,还是去请德高望重的老郎中?”
“当然去请老郎中啦,万一这小郎中学艺不精,药死了我咋办!”瘦猴话一说完,其他三人跟着哈哈大笑。
王忠花戳着那瘦猴的额头道:“就是这个理儿!老娘编的事迹要是从长洲府的老口子嘴里说出来,老娘才算那老郎中,明白不!”
“妙啊!这长洲府的老口子从小生活在这,对长洲府的人与事认识更深,更有经验。他们说的话,比新迁入户的人家更有说服力。花姐不愧是女中豪杰!只是这势是造出来了,接下来该咋办?”瘦猴脸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继而又问道。
王忠花双臂抱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箭已出弦,就让箭飞一会……”
“佩服……佩服……”四名汉子齐齐抱拳。站着闲聊了一阵,随后就被王忠花打发出了门。
这几人神神秘秘的,陶闲怕惹些没必要的麻烦,因此猫在屋里一直没现身。
“我哥说你读过书,还中过秀才?”王忠花倚在西厢房的木门上,一只手扣着指甲缝里的脏东西,不咸不淡的对屋里的人道。
“算是……吧!”陶闲不解王忠花的用意,只得以诚应之。
“会编故事不?编得越溜越好!”王忠花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陶闲一眼。
“你想让我当托儿?”陶闲已然明悟,这王忠花竟想把自己发展成和瘦猴脸一样的下线。
“托儿?什么托儿?”王忠花倒是一脸迷茫,不解陶闲口里新词的意思。
“就是和刚刚那群人一样!”陶闲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自己满腹哲学,竟然要去当托儿?
“一篇故事100文,干不干?”王忠花直截了当的道。
“不干!”陶闲想都没想,也直截了当的拒绝。
“呵……你小子倒有几分傲气哈。”王忠花瞥了陶闲一眼,也没继续纠缠,轻轻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便离开了。
“士可杀不可辱!”
陶闲顿时产生了收拾行囊离开的冲动,因为他感受到了王忠花临走时那双眼里深深的鄙夷。
“陶闲……”
陶闲脑海里,传来了陆小露久违的声音。
“小露,你终于醒了,你的伤怎么样?”
陶闲差点激动的流出眼泪来,在这最是彷徨无助的时候,还好身边还有陆小露这样的脑残粉陪伴,为这凉薄且势利的世界增添了一缕温暖。
“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想要痊愈,还须一味药。”
“什么药?”
“鬼枯藤。”
“鬼枯藤?这药哪里有?”陶闲不禁皱起了眉头。
陆小露道:“这个院子里就有,那几株开着小紫花的盆栽就是鬼枯藤。”
“柏拉你个图哦……冤家路窄啊!自己刚刚还那么正直的拒绝了王忠花,这下该如何开口?”陶闲狠狠的挠了挠头,顿时苦恼起来。
“这事很难办的话,也没关系的,我慢慢地也能好。”陆小露感应到了陶闲的烦恼,十分乖巧体贴的说道。
有粉如此,夫复何求?
陶闲咬了咬牙,霎时夺门而出,朝着里屋吼道:“王大婶!”
“书呆子!你什么眼神?什么大婶!叫谁大婶呐!叫花姐!”王忠花快步从里屋出来,对着陶闲横眉怒目,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年龄。
“好,花姐,刚才你和我说的事,我应了。不过我不要钱,我要你院子里那几株鬼枯藤!”陶闲站在院中,十分果决的道。
“哟,看不出你还认识这几株破玩意儿,不过这东西稀罕的很,你就算编一百篇故事也换不来。”王忠花懒懒的靠在门上,甚是轻蔑地道。
“我不单帮你编故事,我还能帮你驱鬼!我是九世纯阳体,浑身都是宝!”陶闲拍着胸口道。
“陶闲……你……”陆小露知他此举是为了自己,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哟呵……行啊小子,够胆!不过你说你能捉鬼,老娘就会信呐,等捉到了再说。”
王忠花久居市井,岂会被陶闲三言两语给说动。不过她正愁没人一道捉鬼,那四个大汉只是嘴皮子溜,胆子却小,真要去捉鬼是上不了台面的。陶闲敢自告奋勇,倒是解决了眼下一大难题。
“好,那咱一言为定。不过为表诚意,你先给我一株,我教你如何洗脑营销。”
无论如何,先忽悠到一株鬼枯藤,看有没有效果再说。
“洗脑营销?”王忠花眼睛一转,直愣愣的盯着陶闲。
“啥都先别问了,今儿中午我已听那瘦猴脸和胖子营销过你的故事。知名度算是普及到了,接下来关键就是制造稀缺资源,顺势一波饥饿营销法,这样您的价格才能抬上去!”
听陶闲说什么“洗脑、稀缺资源、饥饿营销”等新词,王忠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好玩又新鲜,随即好奇地问道:“怎个饥饿营销法?”
陶闲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镇上只有一家米铺,他们家原本有一万斤大米,足够镇上人吃的,一斤卖30文钱。但是有一天放出消息去,他们家米铺只剩下一千斤大米了,而且两三个月都没米可买。你说这时我一斤能卖多少钱?”
王忠花本来就精明,被陶闲一点破,顿时拍着手喜道:“这招妙啊!这消息一放出去,全镇人都会觉得没米吃了,要狠下心来,一斤卖30两也有人买啊。”
“没错,接下来只要帮你再编几个更骇人听闻的故事,顺便吹点风出去,说你帮人捉鬼的事,这个月都排满了,想要请你,必须是熟人介绍来的,这时你再请几个托配合着,有意无意把价格一抬,呵呵……”陶闲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坏笑。
王忠花低头想了一想,把整个环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接着不可思议的看向陶闲,笑道:“你小子可真黑呀!”
“彼此彼此!”陶闲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给老娘编故事呗。”王忠花一想这事能成,遂急不可耐地道。
“鬼枯藤……”陶闲将手一摊,一副奸商模样。
“给你!”王忠花抱起一株盆栽,十分干脆的塞给陶闲。
陶闲捧着盆栽,心里十分得意,大叫道:“笔墨伺候!”
……
最好的作者,恰恰是那些羞于成为作家的人。
陶闲昧起了良心,自碎了节操,反倒挣脱了束缚,顿时文思如泉,火力全开。一顿饭的工夫,刷刷刷的编了五六篇教人拍案叫绝,欲罢不能的故事来。
经过陶闲不要脸的渲染,再加上悬疑、八卦、桃色、玄幻等猎奇元素的包装,王忠花这一“花仙子”的形象更加的丰满。简直快要成了谈笑间猛鬼灰飞烟灭,一颦一笑皆透露着爱与正义的神奇女侠。
王忠花如获至宝的捧着那几页故事,春风满面,喜不自胜,对陶闲的思路及文采满意到了极点。
在一片喜悦祥和的氛围下,陶闲还是保持住了冷静,问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花姐,到时候真要接到了什么棘手的客户单子,驱鬼这事你有把握么?”
花姐顿时脸色一僵,十分不快地道:“你这问题问得有点宝吧!你花姐我纵横江湖十余年,落在我手上的鬼,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没这金刚钻敢揽着瓷器活么?”
“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啊,不可不慎!”陶闲下意识的想起了嵬岭之主,想起了惊虎岗上那只罗刹魅,还是好言提醒道。
“你当我是雏儿啊,你花姐我什么世面没见过……”王忠花挺起那硕大的胸膛,只不过底气有些不足。
“花姐,我听说姐夫是正天教的道士,他人呢?”陶闲之前听王大爷提起过这个妹夫,捉鬼这事若是有他出手,再加上陆小露暗中协助,这事才算妥当。
“你别和老娘提他!以后再敢提他,老娘一屁股坐死你!”王忠花突然暴怒起来,指着陶闲恶狠狠的威胁道,口水喷了他一脸。
陶闲抹了抹脸,望了望这宅子里一片寂寥模样,他这姐夫怕是已多年没归过家了。
陶闲心有戚戚,婚姻呐,爱情的坟墓。看着花姐这么大的火气,我这姐夫恐怕早成了花姐心中的死人了吧。
……
三日后,有了陶闲的助力,“花仙子”这个名号一时间在老城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仿佛一夜之间,长洲府中多出一位隐世已久的大仙来。
终于,花姐的旧宅子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