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弱病残，一片狼藉。战后的样子，总是触目惊心。

安宁打了水，赤穆勒现在这个样子，把自己关在帐篷内，分明不想见人。

赤穆勒也没拒绝安宁给他擦洗的东西，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要多擦几次才能弄掉，整整换了五盆清水，安宁才把赤穆勒收拾好，他穿着干净的战袍，头发重新打理好了，显得非常的精神。

赤穆勒脸上又光洁了起来，安宁想说，你留胡子的样子并不好看。

赤穆勒最后擦了擦自己的刀，刀上很多缺口，也有很多血迹，上阵杀敌，他从来都是不怕死的。

赤穆勒看安宁忙活了这么久，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也都失踪，而林部的运粮官却迟迟不运粮。所以过来看看。”

“也都已经找到了，他孤军深入，结果被俘，明日他们的使者会来谈停战事宜，到时候你可以听听。”

安宁看着赤穆勒，一脸真诚，问道：“就算也都没有失踪，你也会休战的，对吗？”

赤穆勒，这一仗，是你安抚臣民而不得不打，所有人都对李唐有恨，看上去死了五千个将士，毁掉的是背后五千多个家庭，所以这一仗，是你为了安抚民心。

因为那一场违约，害得整个蒙古内部分裂，又是几次的战争，这一次违约的损失，不可估量。刚刚上位的赤穆勒，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由于迎娶前任大汗的女儿而即位的。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安抚民心，让所有人都确信，前任大汗的选择没错。

冬天，并不是适合打仗的季节，这边偏冷，万一久攻不下，自己士气一跌，不战而败了。

赤穆勒的目的，这就是普通的一场打劫而已，声势浩大，他可以顺便治理了有二心的林部，又收服百姓的心思，此外还能告诉邻国，他们蒙古新帝登基，违约的事情不会随着先汗的死去而消失，他们一定会讨回这一切该有的。

赤穆勒会亲征，是为了停战而做的准备。

太可怕了。赤穆勒的心深如海，他包容万物，无人可探其究竟。

而这些，全是安宁的猜测。

赤穆勒并未感到惊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想通的？”

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神望着她，分明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哀伤，他很用力，彷佛要通过眼睛，把安宁这个人看透，安宁畏惧这目光，转了头。

安宁说：“你一向仁慈，这么多的人因此牺牲，你肯定难受。”

赤穆勒呲了一声，骂道：“妇人之仁。”

安宁看着赤穆勒又整理了下自己的战袍，拿着刀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刚才的一切，赤穆勒都是装出来的，只有这样，好战的人会把停战的原因归结到也都身上。知道大汗因为将士牺牲，弟弟失踪，而痛苦异常，那些死了家人的百姓才会原谅君王，更为死心塌地。而她亲手端出去的五盆血水，是安抚所有受伤的将士，他们的王和并肩作战，休战只是暂时的。

他和也都，真的完全不一样。

安宁不想应付赤穆勒，自己出去找人打听这一场战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突然开战，突然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