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这一天被后世神州子民称为幽冥鬼节。

据说午夜时分，会有百鬼夜行，不可出门。

在距离西北蛮荒不远，一处名叫阴川的地方，据说有地狱之门。

阴川大地的土壤都是血色的，天空中笼罩着一层黑色薄雾，终年不见阳光。

大地之上，偶尔能见到不少碎骨和法宝残片，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万人往携八百魔教弟子，与正道于阴川一战，几乎成为上千年来正魔双方最惨烈的一次厮杀。

这一战后，青云门弟子几乎死伤殆尽，各峰首座和长老全部陨落。

只有田不易抱着重伤的苏茹，和十数位青云弟子染血而归。

留守青云的道玄自此封闭山门，开启护山大阵，青云门从此隐世不出。

天音寺和焚香谷几乎销声匿迹，再也听不到消息。

万人往携残存的八十位幽冥鬼兵回到蛮荒圣殿。

自青龙圣使往下，所有魔教弟子俯首称臣。

这一日起，再没有人提过所谓的四大门阀。

蛮荒圣殿教主万人手持诛仙古剑镇压圣教，公开天书第一卷总纲，传授于有功弟子。

天下修行之人从此即敬畏又向往，蛮荒圣殿短短岁月中便名动天下。

魔教一词，自此销声匿迹。

幽暗的蛮荒圣殿中，不时有凄厉的低吼咆哮声响起。

然而圣教弟子早已习惯，甚至于他们看向圣殿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只是此时的周一仙却面上却充满了焦躁之色，在圣殿外徘徊了许久，他终于还是一咬牙，走进了大殿之中。

护卫圣殿的弟子，见到周一仙后，径直让开了道路。

他一路前行，走到圣殿深处，才缓缓放慢了脚步。

这圣殿深处，那嘶吼咆哮声越发剧烈，仿佛能撕裂人的灵魂。

一股阴冷的气息汇聚成薄薄的血雾，在大殿深处缭绕。

仅仅是靠近，便让人通体发寒。

周一仙看到这一幕，瞳孔中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向大殿深处走去。

然而，在走进那血雾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种阴冷的感觉侵入肺腑，让他身体的毛孔徒然紧缩，仿佛有凶戾的幽灵在虚空中注视。

周一仙几乎逃命一般冲进了血雾深处的房间。

踏入房门的一瞬间，所有的异象反而消失不见。

房间之中，两张床榻，一张书案，一个蒲团，显得极为简朴。

两张床榻上，一个是月白色长袍的水月；一个是黑袍裹身的朱雀。

两人面色平静，容颜依旧，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书案之上，一枚紫金色的铃铛，一柄连鞘的古剑。

身着血色长袍的万人往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在他的身后，仿佛有一头虚幻的庞然大物正在嘶吼咆哮。

在周一仙进来的瞬间，万人往睁开双眼。

他身后的虚幻怪影瞬间没入到血色长袍之中。

周一仙进入房间之后，看向万人往，神色中仿佛充满了惊惧与焦躁。

“现如今，距离我们的一年之约已经快要不远了。”

“我们绝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否则这神州大地，将有阴阳颠倒，乾坤倒转，生灵尽灭之祸。”

“我等都将随这神州大地一同倾覆。”

万人往的瞳孔中似乎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挣扎冲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吼声。

他开口说话，竟然发出了如同女子般尖锐而怪异的声音。

“如今我情况特殊，需要诛仙剑镇压身躯。”

“而且朱雀清醒之日，已然不远，我恐怕无法远行。”

周一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歇斯底里的低吼道：“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如果去的晚了，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万人往取过书案上的金铃，挂在腰间，有将诛仙古剑放置在膝上。

他瞳孔中那女子的身影瞬间消失，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有些癫狂的周一仙，说道：“那你们就将朱雀给我立刻唤醒，有些事你们瞒不了我！”

周一仙的身体一颤，语气有些嘶哑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万人往神情淡漠的说道：“朱雀身上的怨毒之力已然被我彻底镇压在合欢铃中。”

“按理说，她早该醒了的！”

万人往的声音虽然没有任何情绪，可周一仙在这一刻却感到发自肺腑的畏惧。

这个人，早已经不再是从前了！

不，他甚至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周一仙的视线略过万人往身上的血袍，有响起他瞳孔中刚刚出现的女子身影，心脏仿佛变得无比冰冷。

然而这时，他的脸色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的语气幽幽，仿佛充满了莫名的意味。

“是啊！我们很早之前，就可以让朱雀复苏。”

“可你知道，我和那老鬼为什么没有和你说吗？”

万人往淡漠的双眸注视着周一仙，仿佛没有一丝情绪。

周一仙的脸色有些幽暗的说道：“那是因为，唤醒朱雀的两个方法，我们都不敢说出来啊！”

他脸上带着嘲弄的神色，语气幽幽的说道：“第一种方法，便是用诛仙剑彻底粉碎朱雀识海中的怨魂。”

“让她识海中的怨魂在弥留之际恢复神志。”

“以我和老鬼的秘法同时发动，可以让她再活三日。”

周一仙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嗓子里似乎有痰卡住了一般，让他的话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样。

他的声音低弱，几乎微不可闻，却仿佛晴空霹雳一般，在万人往的耳边炸开。

“第二种方法，便是让她亲手杀了你！”

“亲手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周一仙的话，在万人往耳畔一遍遍回荡。

一年前，青云后山，水月在他耳畔的话再次响起。

“我要杀的那个人，他叫万人往呢！”

“他叫万人往呢！”

万人往的身体僵住了，许久许久没有动弹一下。

他的神色恍惚，就连周一仙什么时候离去，都不曾知晓。

他从蒲团上起身，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而后有些蹒跚的走到朱雀的身边，看着她仿佛陷入沉睡的精致容颜，心头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一股压抑的气息，充斥在万人往的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大海中，那巨鲨口中的血色，再次从他眼前浮现。

青云山上，朱雀凄厉的咆哮声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在这个世界，他对这个女子说过的唯一一句话，竟然是：“借你人头一用！”

万人往用手指轻轻的抚摸朱雀白皙的脸庞，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可怕的神色。

幽暗的大殿深处，似乎有诡异的低笑声响起。

如同厉鬼的哀嚎！

如同幽灵的咆哮！

如同垂死的低语！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万人往的声音凄厉而绝望，隐约间竟如同女子般尖锐而诡异。

“原来，我竟然是个怕死之人！”

“原来，我竟然是个怕死之人！”

“原来，我竟然是个怕死之人啊！”

“哈！哈！哈！”

凄厉绝望的声音，在大殿深处回荡。

血色的迷雾逐渐扩散，虚幻的鬼影冲天而起，将整个圣殿笼罩。

“我竟是个怕死之人啊！”

一滴血色的泪珠滚落在地面上，血色的长袍无风自动，女子的面容在万人往脸上浮现。

他瘫软在地上，披头散发，泪流满面。

如同一直歇斯底里，却又坠入泥潭的怪兽。

绝望、阴冷、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