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将杀
“她好吃甜食,每次吃起来都没完没了的,记得在宫内多看着点,切莫让她贪嘴。甜食等物,可以吃点解馋,但绝不许多吃,耽误正餐。”
“一日三餐都专门派人记下,不必特殊照顾,但也是要有人暗中观察记下的。但凡进食不规,定要注意她是否又私藏零嘴,不好好吃饭。若是发现,立即没收,禁她足,不准许她出宫买零嘴,更禁止所有人为她偷带。一旦查出,重罚。”
“还好喝冷饮,尤其是天气渐暖,更是贪恋冰镇过的酸梅汤,冰粉等寒凉吃食,切记每日限量,若是降温了,便禁止再吃。尤看着她不许让她出宫偷吃。”
“尤为是皇后那边,更是要看的严些。她知朕不容许她多吃,便偷偷跑到皇后那里哄骗皇后,仗着皇后心软总是骗来些吃,到时候又是受了凉发痛。”
宫羽那边的人听着,点头称是。
一句句嘱托细致入微,可是听上去总是那么的有些奇怪。
若是知情人听了知道是在嘱托一个已经入了门的女子,不知情的人听了,怕是还以为是在关注一个无知幼童。
怎么连一餐一饭偷吃零嘴,嘴馋冷食都要嘱托一番?
那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就会偏偏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而后,那边的人顿了顿,继续道:
“她身上有伤,不宜着凉,又偏喜欢在冷水里嬉闹,故而派专人看着点宫内那几个池子,别让她靠近。尤其是那几个深一点的,更不准许她过去。”
紧接着,他继续道:
“还有暖宫药,定是要让人看着她一口一口喝干净,咽下去了,直到把口漱了再离去,切莫端上去便离开。药内多加点蜜糖,尽量压住苦味,朕不在她身边,怕是又要哼哼唧唧地不乐意喝了。届时都看着她点,你们都看着她完全喝完,禁止放桌上让她自己喝。在她把那药喝干净前,不许让她离开你们的视野。不管她说些什么,都不许离开。”
沈听澜顿了顿,道:
“娘娘那样大了,定不会再如同孩童一般耍花招,偷偷干些事情。”
只听宫羽那边的人冷哼一声,道:
“不会?”
而后,便是他“嗤”了一声的声音。
“小丫头,鬼把戏多的很。”
沈听澜解释。
“娘娘这样大的人了,只怕是这些事情都应该是清楚不过了。若是届时她不愿意让卑职等下仆看着,只怕是不愿意让人看着,那么卑职,也不好勉强。”
话未说完,便被宫羽那边传来一声爆呵所打断。
“不可!届时不管她说些什么,你们都不许听!只是见着她把药完全喝下去!”
沈听澜顿时额头一阵冷汗。
“可是娘娘性子烈,若是真不乐意让旁人看着,卑职也不好勉强。此事,卑职真的不敢应答,此事”
却被风侍葬冷声打断。
“沈听澜,朕不记得你有这个胆子,胆敢忤逆朕的命令?”
沈听澜赶忙拱手。
“不敢不敢,卑职自是不敢。只是依卑职所见,娘娘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会故意做出一些事情,若是届时她真不乐意让卑职等下人看着,卑职等人也不好勉强,您知道娘娘那脾气刚烈的这宫内上下满朝文武官员,都不敢与之对抗”
他说着声音小了下来,似在解释。
只听那边人道:
“那一次战乱后,她在宫内养伤,到该喝药的时候了,朕将药端到她面前,看着果脯略有些少怕她吃不够,又去外屋拿了几块,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回来后见她的药碗已经空了,坐在床上乖乖地吃着果脯。”
“朕当日还正奇怪着,她怎会如此乖巧,不吵不闹,不像往日那般哭闹,直到看到她身边还未来得及关严实的窗户感到不对,出去一看,果然有一滩药物。小丫头心细,还知道泼在地面上会被朕发现,便倒在了泥土里,还用叶子遮住了。要不是朕多了一个心眼多看了一番,只怕是那次喝药就被她逃了过去。”
沈听澜:“”
他隐隐约约记得这件事情。
当时他刚入宫不久,对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些不明朗,只是在那日听到了养心殿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哀嚎声与“不要啊”“我不要”“你住手我不要”
哭喊声吵得整个养心殿所在的院子内都能听见,自然是传入了在殿外等着宣诏的他的耳朵。
那哭声实在是凄惨,他一时有些奇怪,以为皇上有什么特殊癖好,便私下里一问,才知是一女子受了伤,被皇上亲自搂着进了养心殿养伤。
但是那女子似乎性子有些烈,不从皇上,他还以为是那种事情。
原来是这。
沈听澜表情有些僵硬。
不过这种事情,不应该只有七八岁的幼童才会干得出来的事么?
怎么她这样大的人了还会这样做?
最关键的,还是一个手握一国兵权足以号令天下的战神?
那样威风凛凛令人谈之色变的一个人,竟然私下里有这样一副面孔?
沈听澜只觉得有些做梦。
只怕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皇上这些事,您在文书上都有写,卑职也都一一过目,娘娘的事,卑职一个都不敢怠慢,还请皇上放心。”
而后他故意顿了顿,这才转移了话题。
“宫内情况复杂,不比皇上您要去的鸿门宴容易,若是宫内有了娘娘帮助,想必朝堂忤逆之事,更容易查明。皇上在外,也多了了一层保障。”
他说着低着头保持了沉默,静静等待着那边人的回答。
宫羽那边的人顿默片刻,这才问道:
“她可有主动提起过此事么?”
沈听澜赶忙道:
“皇上,您并未向娘娘提起过朝堂内的事情,故而想必娘娘并不知此事。娘娘不知,又怎么会向卑职提起?”
只听那边人轻笑一声,道:
“她?”
仅仅是一个词,顿时让他冷汗津津皇上向来如此,一旦提到娘娘,总是会心情令人捉摸不定。
而后,那边顿时没了声音。
沈听澜顿时如芒在背,低着头,也不敢多言,只是等待着。
转瞬间,他已经是冷汗津津的了。
这男人,身上的气势极为凛冽,锋芒毕露,就算是远隔千里,也依旧让人寒颤。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只听他道:
“小丫头,向来冰雪聪明,后宫异常想必是早就看在眼里了,不说,只怕是真相冷眼旁观。”
声音,也没了刚才那般威严。
沈听澜的眸子暗了暗果然,一提及她,声音总是要柔软许多。
而后,只听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是有些无奈的叹气。
他依旧不敢动一下,而后,听到那边人道:
“若是她不想管,那就不管了。”
“朕,也从未要求她为朕做些什么,只是想让她每日都过得自在一点”
声音越说越低,沈听澜眸子闪过一丝惊慌,连忙补充:
“若是皇上当年早些娶妻纳妾,立后封赏,让朝堂内那几个权贵势力交错,互相制衡,只怕是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言下之意,这一切都是陈湘熙的错。
风侍葬听闻,眸低的血腥猛地闪过一丝杀意,却也没有说话。
此言不谬。
当年他也不是没有娶妻纳妾。
只是第一次立后的婚礼就被她搅得一团糟皇后也被她一刀劈死,后宫被她一把火烧了干净,又被她扯着袖子哇哇大哭。
当时他一见到她哭了,吓得立即将她搂在怀中,却无论如何都哄不好。
龙袍的袖子衣领都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湿,皱皱巴巴的,却也止不住她的泪。
那一天他心疼得恨不得把心挖出来供着手碰到她面前,只要她停止哭泣。
后来终于把她哄好了,他又怎舍得再娶妻?
自然是下诏十年以内断然不会娶妻生子。
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他看着宫羽所投射到自己面前人的影子,本是平静的眸子有了些许的波澜。
对面人不回答,沈听澜也不敢断然开口,只好低着头等着他的回答。
等待着,他心里上下忐忑,不消片刻,背脊又是一层冷汗。
他故意提出来,不过是想提醒他今日局面有一大责任都在陈湘熙身上,让她帮忙处理一点毕竟,最开始是他背着他私下里去找了陈湘熙,求她出面帮忙。
风侍葬只是让他去找陈湘熙询问她究竟是否愿意回去,并未让他将她牵扯到这朝堂内事,是他自己擅自决断求陈湘熙出面这件事情的。
依他对他的了解,只怕是他心疼她,不舍得让她被卷入其中。
只是这事情,若是陈湘熙不出手,怕是他与苍离二人,都无法镇住这宫内之人。
故而他借机说这话,只是为了能让风侍葬同意,这样也只能是先斩后奏,而非忤逆皇权。
他正想着,心里无比忐忑若是眼前人今夜仍旧未被自己给劝说,只怕是
“沈听澜,当年下诏的,是朕。何日轮到你来质疑朕的决定了?”
两句话,震得他浑身猛地一颤,而后僵坐在原地,不敢抬头。
脸上瘙痒感传来那是冷汗顺着他的皮肤缓缓流淌。
他听着心里一团乱麻,只听那边人继续道:
“若是质疑朕的抉择,这皇位,不若你坐了去?”
沈听澜赶忙道:
“不敢不敢!皇上折煞卑职了!”
而后,只听那边继续道:
“朕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一看见她落了泪,就心疼地不得了,哪里还敢再娶妻生子?这娶妻纳妾之事,也就这样一天天地拖了下来。”
“但今日之局面,又怎么会是她的过?”
沈听澜被吊起来的心顿时又松了下去,而后道:
“是卑职一时疏忽,刚刚一时口快冒犯了娘娘,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话却被那边的人夺了去。
“想必不是一时口快,而是因为爱卿已经请她出面,刚又得知朕不愿让她参与,发觉自己先斩后奏之计失策,这才口不择言了罢?”
这话,突如其来,打得他猝不及防,措不及手,大脑一片空白,顿时连回应的话都不知如何去说。
沈听澜只觉得自己顿时手脚冰凉,眼前天旋地转,差一点就要跌倒在地。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掌心满都是冷汗,手臂颤抖着,指尖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料事如神
他只觉得眼前人,犹如神魔一般。
就算是远在千里之外,也依旧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甚至对对方的任何举动行为都预料精确
这已经绝非是恐怖了
“咕噜”一声,沈听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四肢发凉,如坠冰窟。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瞳孔骤缩,眸子里满都是惶恐。
终于,反应过来以后,沈听澜赶忙起身跪倒在地上,磕头如同颤抖着声音。
“皇上,皇上这是卑职一时疏忽!是卑职见皇上处在危机时刻实在是担心,不敢让这宫内出现任何闪失以至于伤了皇上,便斗胆请娘娘出面,卑职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还请皇上,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卑职一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磕头。
“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在黑暗中格外渗人。
很快,地上便是一滩鲜血。
终于,只听前面人道:
“念在你也是为了朕才出此下策,朕也就饶了你罢了。”
声音很轻,仿佛是呓语,这让沈听澜浑身又是一僵,立即停了下来,盯着地面。
那边许久没有传来声音。
沈听澜这才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皇上饶命!多谢皇上大恩大德网开一面!”
而后,那边的人的声音又变为了狠厉。
“不过,沈听澜你记住,没有下一次。”
沈听澜赶忙道:
“是。”
“罢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日歇息。注意,她已经被卷入其中,那就若不了干系,若是届时受了伤,朕回来,定是要拿你是问。”
他拱手。
“是,卑职,记住了。”
而后,宫羽上方的影像一闪,消失了。
“噗通”一声,沈听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看着地上一滩鲜血,而后,缓缓地颤抖着手臂举起手,看着掌心内所被沾染的鲜血,嘴唇哆嗦着,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只听旁边突然有人道:
“皇上,与娘娘真真是太像了。”
“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