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抹了把额上的血,倒不多疼,魔头那一下看着吓人,打上来好像只擦破点皮,他心里长叹一声。
今夜这一出,陛下和娘娘得回个亲儿子,太子爷寻着亲兄弟,就连那遭瘟的佛爷,也够到一条粗大腿……
唯独他,得了个寂寞
看来是得孤零零独个儿赴黄泉,先去地府替太子爷经营个百八十年,待到他老人家安安稳稳寿终正寝,才能见着面喽。
可不,这会儿连帮他说情都不肯了。
“小六,孤……我听这奴才刚说,宫里的灵石都快花完了……”
太子语气迟疑开口,小圆儿一听“哈”的乐了:
“哦嚯,魔头你花人家的钱如流水,这会儿太子要心疼了……”
她在这打岔,太子听不见,倒是不受影响,接着道:
“我这些年修行太慢,花不了多少,因此宫里灵石存得不多,你如今还要替我布阵,花销大是正常。这奴才眼界低,一股小家子气,就这,就该打他一顿。
我手上还有些产业,有些是父皇给的,义善堂的几家红利铺子,每年只拿钱,别的都不用管,帐都在表姐那儿,回头我让贾平去要。
剩下的是母后给的,都是从前离火王族在各地开的绸庄、作坊之类,也是这奴才在打理。
……贾平,这些帐,一年大概有多少进项,你跟六爷都交待清楚。我和六爷是亲兄弟,以后再敢这么不尽心,别说六爷发火,我就先命人打死你。”
太子脸上的模样看着一点都不凶,大概他这辈子也没对身边几个太监这样疾言厉色过,一番话说的毫不藏私,又替贾平小功盖大过,倒像六爷是因没钱花,才生这奴才的气。
还真把枭堵得没话说。
小圆儿听得啧啧称奇,“外面都说太子木讷,我看不像啊。”
景琛的性子敏感又脆弱,他愿以真诚相待这个弟弟,更想拿出自己的所有来补偿他,有这份真心为基石,这样显而易见的小把戏,演起来反而更显诚挚。
贾平这会儿已明白过来,心里老泪纵横,忙不迭掐腕上的珠串,嘴皮子也溜起来:
“太子爷在南疆的那些产业,一年大概有五六千金的进项,兑成紫灵,也有四五十。义善堂那边的,楚辰王妃前个月才给划了帐过来,三千多金,半年的,她这也是刚管才半年……”
小圆儿咬着小手指艳羡,太子的进项,一年就能有百枚紫灵,她和老和尚十年也才只攒了不到十粒,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捅一把魔头,挤眉弄眼:“诶,你问问,楚辰王妃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枭答:“表姐弟。”
“表姐弟怎会替他管帐?肯定有内幕,你再问问呐。”
魔头转开头,“等你闭关结束,可以和他通灵,到时自己问。”
“真的!”小圆儿一喜,随后又猛喊一嗓子,“闭关?我?为什么!”
魔头不答,对太子也只是点了个头,不多说什么。
之前铭文阵爆起,若非他及时撑起防护,自己早已没命,明白他降罪贾平,是考虑自己的安危。
景琛觉得更能体会到他如今,身已归家,心却有家难归的处境,声音里带了一丝小心呵护:
“父皇如今虽未对外公布你的身份,但这些,也有你的一份,小六,你……,莫和我见外,好么?”
枭脸上挂起诚挚温和的笑,“自然。”
太子松了口气,看一眼贾平,继续求情。
“这奴才年纪大,腿脚慢,脑子又笨,平日我都不叫他跟着,太碍事儿,只叫他管着这些。以后出门跑腿的事,不如我叫玳钟先跟着你,过些日子空了,再挑合用的人。”
贾平眼圈红了,太子爷还是疼惜他,知道他这几日受的苦。
枭脸上和颜悦色,“瑁鼓就行,我这两日用他倒也顺手,玳钟与你脾性相投,跟着你尽心些。”
这两个小太监都是贾平一手调教,玳钟忠厚,的确最合太子的脾气,瑁鼓性子有些跳脱,人更机灵,贾平一直不敢给太子用,只自己带在身边磨性子,谁想倒合了魔……六殿下的眼缘。
太子仍回静室休养,枭重新布下固本培元阵,这回门外也不必封禁制,仍由贾平传令下去,不许其他人进清晖殿。
原本寝殿那边的另一间静室,以绝灵玉布置,正是为了给小圆儿闭关用,被她炸了个精光,只得在清晖殿这里再布一个。
她正想溜,被魔头一把摁住后颈拎了进去,外围的玉石隔绝灵气,这下穿墙都没用,又成了关禁闭。
“还跑么?”魔头冷声问她。
跑得了才成啊,小圆儿恹恹摇头。
魔头对狐辛吩咐一声,“之前交待你的,待会儿都告诉她。”
说完,蛋在他掌心化出正常大小,紧接着,那只如玉石般的修长手掌蓦地握紧,一拳砸下,“咔嚓”一声脆响,蛋身碎裂。
顷刻间,小圆儿只觉得是她自己粉身碎骨了,心揪得疼,“你……”
只吐出一个字,嗓子便更咽了。
一直以来,她的蛋与她攸息相关,血脉相连,虽然答应了他分一半,乍然如此,仍觉撕心裂肺一般难受。
蛋壳碎成两半,一大一小,枭蹲身捡起完整保留下鸢尾花印的那一片,扣在她头上,看去真就像个刚出壳的小鸡崽了。
他面无表情,在她头上的蛋壳敲两下,“哭什么,什么时候吸收完,就放你出来。”
剩下的,被他袖子一扫,尽数拂走。
“说好的一人一半,你不守信!”
小圆儿快气炸了,他拿走的那一半,比留给她的多一倍。
又觉得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争论他不均分,有些没出息,像个舍不得断奶的小屁孩儿。
“小气鬼……”
枭的手在她头顶的蛋壳上抚了抚,指尖划过鸢尾花印,声音里少了些冰冷,缓和的调子带上倦意。
“说好的拿一半,孤不诓你,剩下的,替你炼一枚小点的珠子,放在乾坤囊里……”
小圆儿蓦地抬头,蛋壳在头顶晃来晃去,她怔怔看着他,已明白过来。
灵宠坐骑并不是用来驮她的,蛋壳炼化的珠子藏在猫儿肚子里,宫禁和守备铭文就感察不到,和她藏在他手心时一样。
她以后可以随时出去,不是只能依仗他,就算碰到半仙以上,只要她提早躲进去,神识也查不到。
“这会儿还不行……”他冷冷打断她的臆想,转身朝外走,“再过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