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的。
第六天。
海军们在码头边进行着打捞工作,一些海军架着小船将海上的残骸拖到岸边,岸上的则进行分类。
海盗们的尸体被搬到离码头三公里以外的地方,堆了点木材和火药,就这么一把火烧掉。
帕米站在岸边,无精打采的看着这些。
思绪却飘到了天边。
未来,将走向哪一条路?
往左走还是往右?
“往左走,这边路虽然不好走,但是近了很多。”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深棕色的胡子上沾着一些清晨的露珠。
“怎么样?”
又一次的问话,将帕米从发呆中叫了回来。
现在是走在去利尔村的路上啊。
三天以前,罗威西厄尔·斯宾塞兑现了他的承诺,给了帕米一个新的开始。
帕米即将展开新生活的地方,就在距离海都港北面一千两百多公里外的科洛山山脚下,一个叫利尔村的地方。
这个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身高的男人。
就是帕米未来的收养者。
他叫杜隆,壮的像头熊。
背上背着一根十公分粗一米长的黑铁棍,肩膀上还挎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袋子。
穿着一套做工简易的粗麻布衣服,短袖外露出粗壮的手臂,比帕米的腿还大两圈。
光溜溜的脑袋顶上留着一束辫子,可看上去却并不滑稽。
反而有一种粗犷的感觉。
罗威西厄尔·斯宾塞并没有告诉帕米这个男人的来历,只是让巴迪·莱斯特带着帕米上了岸,然后找到了他。
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帕米并不清楚。
不过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难以相处的感觉。
但帕米现在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挣脱的困境,这种困境是心理上的泥沼。
帕米在这泥沼之中,越陷越深,连交流都难以进行。
这种泥沼,叫做怀疑。
对什么事都抱着怀疑,感觉什么人都会在任何时候伤害自己。
帕米不得不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我叫杜隆,你可以叫我杜隆,也可以叫我的外号,三棍。”
这是帕米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自我介绍。
如今,已经是和他在一起的第二天了。
“我怎么样都没问题。”
看着询问的杜隆,帕米简单的回答道。
“嘿,你这孩子,还真和一般的八岁小男孩不一样,话少的都不像是个孩子。”
杜隆笑着摇摇头,带头走在了前面。
要走到利尔村,路途遥远,动辄十几二十天的路程。
在路上除了休息睡觉,其它的时间都得抓紧时间赶路。
幸好现在是秋季,没有太多雨水。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路途中几乎都是沉默不语。
帕米实在是被连番的事情,给打击的怕了。
他认为,话还是少说为妙。
尽管大陆上一切都令他感到新奇。
从未见过的繁荣城市,穿着各异的人。
用大蜥蜴拉着的车,用高大的名为马的动物拉的车,还有用长着动物脑袋,却有着类似人类一样四肢的生物拉的车。
各种建筑、动物、植物。
这些好多都是帕米从未听闻过的东西。
就连像现在这样走在充满高大树木的林荫小道中,也令帕米觉得稀奇。
对这些新鲜事物的向往,却并不能表现出来。
帕米不想让人认为他是个小孩,尽管他是,但他仍然不想被人这么看。
被当做小孩就意味被人视作弱者。
那种感觉可不好受。
帕米心里这么想着。
“走了五个小时了,想不想歇会?”
杜隆在前面停下来,转身询问帕米道。
他们已经从早晨走到了中午。
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帕米想了想,说道:“我没事,不用管我。”
这种明显逞强的样子,杜隆也没有点破。
从干粮袋里拿出了一张饼,掰了一半出来,一把扔给帕米。
“拿着吧,走这么久,我都饿了。”
这种饼是用大量玉米面加上糠粉制作而成的食物,只要保存得当,可以放五六天。
南方空气湿气重,一般干粮都难以携带超过一星期。
特别是这种用布袋子装着贴身携带的,被人体温度和空气湿度一搅合,最多放个六七天就会发霉。
杜隆和帕米他们也只有头几天还能有口饼吃,后面的日子除非能碰到小村庄或者小镇子,否则只有自己想办法。
这次杜隆选的路又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遇到村庄城镇的概率就更小了。
帕米接过饼,说了声谢谢,便不客气的塞进了嘴里。
对吃的,帕米从来不会挑剔。
这种饼可比腥味极重的鱼干要好吃的多。
三五下解决了一张饼,两人又开始了赶路。
杜隆驾轻就熟的走在前面,背上的大铁棍和包裹似乎都不能对他造成负担。
帕米却不能。
第二天晚上,杜隆在一块小空地上升起一堆火。
两人就铺着干树叶,当做床。
脱掉鞋子,帕米才发现,自己的一双脚,脚掌前端和脚趾全都起了一层水泡。
‘没关系的。’
帕米对自己说道。
只要忍住就可以了。
第三天,真正的煎熬这才开始。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帕米脚下的水泡并没有消散。
反而化满了脓。
光着脚踩在硬邦邦的鞋子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针板上一样。
短短一会,帕米的额头上就已经覆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样子,被杜隆看在眼里。
他不说,杜隆也不会问。
既然倔强,那就倔强到底。
痛,依旧不是能让他承认软弱的东西。
他们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继续前进着。
吹着林荫中的微风,就着土黄色的干饼,饮着从树叶间溢下的露水。
这是一段旅程,也是一段修行。
耗的是时间,磨的是精神。
第一次走了这么长的路,这也是帕米头一次发现,原来走路也能成为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从出发开始,整整三天,除了他和杜隆以外,竟没见过一个人。
而这只不过是他将走的路程中六分之一还不到的距离。
这个被称为大陆的地方,处处都在翻新着帕米的认知。
在他的认识中,走路再也不是一个只用一个小时就可以走遍全岛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