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方完全不理解官家的担忧,在他看来世家也好,将门也好,这都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事实。
作为官家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治理好国家而不是和他们纠缠,浪费宝贵的时间。
赵祯知道马元方的想法,从他临表涕零的模样就看出这是一般朝臣的普遍看法,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元方你觉得我大宋农人多还是士人和商人多,亦或是从事手工业的人多?”
官家的话让马元方惊讶,但是依然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农人占天下百姓十之六七。”
“我大宋是不抑制土地兼并的,也就是说土地可以随意买卖,而世家大族常常以高价或是巧取豪夺霸占农人土地,长此以往下去会怎么样?”
赵祯的反问让马元方说不出话来,农人靠什么养活自己?当然是土地的产出,没了土地的农人便成为佃户,但世家大族的土地中需要多少的佃户?
随手把晏殊的奏折扔在马元方的面前赵祯道:“你好好看看,这便是晏殊对次旱灾的总结!”
马元方翻开奏疏只看了几句就被惊呆,晏殊描绘的是所去汝州的惨状。
“农人之土地十不存七八,一村一镇之土地皆归世家豪族,农人倾家破产、流离失所,此末世之兆也!为何百姓在大灾面前毫无自救之能?非无财也,实乃粮商囤粮待价而沽!州城之粮铺满盈若溢,而官仓粮食无几,百姓去则非但不售亦提高粮价,此乃祸国殃民之道!
而粮商之背后何人?世家豪族也!
臣又自汝州向南走,越是向南越是忐忑,直至江陵府转道而回,臣此时才恍然大悟,唐时太宗有云: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陛下审慎之!”
马元方看完手中的奏疏双手微微颤抖,瘫坐在地喃喃自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祯不屑的看着他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朕实话告诉你,大宋的州府或多或少的都有世家豪族的身影,他们想通过控制土地达到控制大宋的目的!
土地多了佃户也就多了,这些都是他们手中的资源。贫家子弟可以在他们的学堂读书,优异者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便成了他们在朝堂的助力。所以朕必须除掉世家!”
马元方一下子仿佛老了很多,喘着粗气的站了起来道:“陛下打算用眼前的丑闻毁坏世家一直以来的声誉,然后再把世家清理掉?可陛下知道当朝有多少官员和世家有牵连吗?世家手中又掌握多少土地吗?”
赵祯哈哈一笑道:“朕早就做好打算,世家手中不是有土地吗?那朕便让粮食变得不值钱便是,朕现在不会动世家手中的土地,但朝堂中的世家必须清理,除非他们对朕的改革闭嘴一心一意的跟着朕!”
“如何能叫和世家有牵连的官员一心一意的跟着官家?”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赵祯的话让马元方一惊,随即不再言语。
这是快刀斩乱麻,壮士断腕的好方法,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官家想要进行土地改革,必须要去除朝廷中的阻力,而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文官集团中的世家豪族,灵寿韩氏,三槐王氏等等。
通过仔细的观察赵祯发现,世家的基础其实就是手中的土地和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
那就先把世家丑恶的一面揭露出来便是!
伸手拿起御案马元方带来的证据,“三才!传旨下去,张生一案御前亲审!地点就定在朱雀大街。”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三才点头便一路小跑的去传旨。
看着三才离去的背影,马元方知道世家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东京城的百姓蜂拥的向宣德楼前朱雀大街赶去,此时的东京城变得和年节一般热闹起来,原因无他官家要在这里设御案亲审张生一案!
朝中的官员中有不少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大惊失色,官家这是要把张生一案闹大啊!
虽然疏反对,但官家却一律驳斥,理由很简单,难道朝中官员也和张生有牵连不成?只一句话就堵得疏官员无言以对。
朱雀大街乃是御道,早早的便有朱红叉子分割道路,也形成天然的观众席,百姓只要站在朱红叉子两边便能相安无事。
此时的御道已经架好高台,连官家的御座也被搬,百官被特许站在两边旁听。
宋哲作为初次审理的官员站在赵祯的身旁为他解说审理的经过,赵祯看了看眼前黑手的情报微微点头,这下张生一案便成为铁案,绝对没有翻案的可能。
不得不说宋哲的谨慎,为了防止张生等人和李敬被暗害,派遣所有提刑司的衙役看管,并且不给他们吃喝,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饭菜中下毒什么的?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彭七带着殿前司的禁军不断的维护秩序,阻挡推搡的人群穿过朱红叉子,百姓们的热情是前所未有的,毕竟皇帝亲自审理案件属实少见,一辈子能碰到几回,而且大家都像看看年轻的官家是如何审案的。
赵祯抓起手中的龙胆拍下,清脆的声音立刻使得百姓的喧闹变成鸦雀无声,连孩童都被大人捂住了嘴……
“带人犯!”
三才见官家发话立刻用他尖利的声音喝到:“带人犯李敬,张生,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
提刑司的刘大战战兢兢的把五人用铁链拖到御前便逃也似的离开,官家虽然年轻,可身的威势着实吓人的紧!
之所以是拖,主要是因为这几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有些人甚至微微有些失禁,一股尿臊味惹得围观百姓连连喝骂。
赵祯开口问道:“张生,朕问你,家中的钱财从何而来?”
他的话音刚落,自有提刑司的衙役把一车铜钱推送到张生面前,还有将作监的大匠和蔡记的学徒以及卖胡饼的张大婶。
张生知道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自己抵赖:“草民有罪,这些铜钱是驸马府管事李敬给草民的。”
赵祯瞅了一眼装铜钱的小车道:“为何给你?”
“李敬让草民和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等人在蔡记的燕来楼散播谣言用天罚降灾之说诋毁官家圣誉……”
张生的话刚刚说出口便被百姓的喝骂声打断,在百姓的眼中年轻的官家就是大宋的天,是大宋所有人的家长,众人的君父!
更何况官家自登基以来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做了多少的好事?
勤劳执政秉,体恤百姓疾苦,赈灾与灾民同食,就连工厂也是在官家的蔡记带动下建设起来的,解决了多少人的温饱?
居然敢诋毁官家?张生的所作所为乃是无君无父,大逆不道!
围观的百姓恨不能食其肉,拆其骨,寝其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