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一早起来在院中跑步,锻炼结束,也没见忍冬房门打开,怀疑她是不是出去了,并未过去敲门。
顾泠昨夜走了,虽然苏凉很快也要离开,虽然家里还有一个人,但她仍是觉得不太习惯。往日锻炼完,顾泠已烧好热水给她洗漱,她洗完之后便一起做早饭。
今日只能自己烧水的苏凉,想把灶膛的火点着,居然很是不顺,连点了几次都没烧起来。这是她平素几乎不做的事,确实生疏。
最后苏凉放弃,用凉水洗漱,也没做早饭,打算到白大娘家蹭饭吃。
她正准备出门,又想起忍冬,过去敲门,听见忍冬有些慌乱的声音,“主子,属下马上来!”
很快,忍冬开了门,头发有点乱,神色不安地低着头,“属下应该早点起来伺候主子的,没想到”
“没想到能睡得这么香?”苏凉神色淡淡,“好事,你也该休息一下,很快又要赶路了。把头发梳好,跟我去吃饭。”
忍冬心中一暖,很快就收拾利落,站在了苏凉面前。
苏凉打量着这个新属下,面容清秀,衣着素净,很顺眼,“走吧。”
忍冬跟着苏凉往外走,见她锁了大门,也没问要去哪里。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白家大门外。
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凉就笑了,“主子!”
是齐峻。等他发现忍冬站在苏凉身后,愣了一下,“你回来了?”
两人在京城打过交道,忍冬昨夜没见齐峻,以为他没来,这会儿只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你这是去哪儿?”苏凉问。
“小虎和柱子都去上学了,我请二牛他爷爷给打了一批木刀木剑给孩子们练武用,应该快做成了,过去看看!”齐峻笑说。
苏凉点头,“你自去忙。”
齐峻有些好奇忍冬是否已完成任务,见苏凉带她在身边,似乎什么东西跟先前不一样了。
齐峻也没立刻询问,找苏大宽去了。
苏凉进门,刘氏在井边洗衣裳,白大娘正抱着小孙女哄,没见白大爷。
“凉丫头来了!”白大娘看见苏凉,乐呵呵地迎上来,抓着小孙女的手对着苏凉晃了晃,“这是你苏凉姐姐。”
苏凉笑着把对她伸手的宝宝抱过来,轻轻晃了晃,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咧嘴笑,流了口水出来,白大娘连忙去给她擦。
“大娘,我是来吃早饭的,是不是太晚了?”苏凉一点儿也不跟白大娘客气。
白大娘闻言就挽起袖子,“不晚不晚!你想吃啥,大娘给你做,很快就好!”
“什么都行。”苏凉把小姑娘要往嘴里伸的小手拉过来,她的一根手指就被握住了。
白大娘系上围裙进了厨房,苏凉回头才发现忍冬站在门外没进来。
“进来吧。”
听见苏凉叫她,忍冬才走进来。
刘氏有些好奇,“这位姑娘是?”
“跟齐峻一样,是我的侍卫。”苏凉微笑。
刘氏便面露惊奇之色,“女侍卫?那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快坐呀!”
苏凉没把齐峻当下人,白家人都把齐峻当贵客,自然也不会看轻了忍冬。
忍冬知道苏凉中武状元之前,曾在苏家村住了一年多。但也知道,苏凉从小在京城长大,并非某些人口中的“村姑”。
今日看到苏凉跟村里邻居相处自然融洽的画面,让忍冬很惊讶,同时也很触动。
曾几何时,她跟金花白杨姐弟三人也幻想过脱离芍药的控制,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过安宁日子。
白大娘和刘氏淳朴热情,农家小院杂而不乱,看着抱着小姑娘笑意嫣然的苏凉,忍冬一时间仿佛身处梦境。
等忍冬回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刘氏拉着坐在了院中树下的一张藤椅上,而她的主子苏凉依旧站着,正抱着小姑娘去碰树上的叶子。
刘氏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很快从屋里端了一碗温热的糖水出来给忍冬,只一碗,没给苏凉的。
见忍冬不敢接,刘氏笑着放在她手中,“你第一次来家里,不用拘束,都不是外人,看你瘦的。”
“囡囡,你娘都瞧不见我们,我们走吧。”苏凉抱着小姑娘说。
忍冬连忙站起来把糖水递给苏凉,苏凉却摇头,“给你的,你喝就是,不必扭捏。你确实太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病了。”
忍冬便默默坐下,小口小口地喝掉了那一碗糖水。其实刘氏没加多少糖,只是觉得拿白水招待客人不太好,加了一小勺。但忍冬觉得很甜很甜,仿佛一下子甜到了心里。
白大娘专门给苏凉和忍冬做的早饭,热腾腾地摆在院中用大木桩子做的桌子上面。
“姑娘叫什么名字呀?”白大娘乐呵呵地打量忍冬,“长得真俊,就是太瘦了,凉丫头也太瘦,你们都得好好补补身子。”
忍冬说了她的名字,白大娘不懂药材,只觉得这名儿怪怪的,因为一般人名里面少用“忍”字的。
但白大娘还是用她的理解夸了一句,“这名字取得好!忍过冬天,春天就暖和了!”
苏凉轻笑,“正是这个意思。”
忍冬怔住,忍过冬天,她的人生还可以期待春天吗
吃过早饭,苏凉说她中午还过来,白大娘说昨日齐峻带着孩子打了两只野鸡,还剩下一只,中午炖鸡吃。
苏凉带着忍冬从白家出来,走到桥边,她手指了一个方向,对忍冬说,“齐峻去二牛家了,就是那家,你过去找他吧。”
“属下去找齐侍卫做什么?”忍冬不解。
“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苏凉说。
“是。”忍冬点头,见苏凉朝家里走去,她便过了桥,按照苏凉指的方向到二牛家去了。
端木忱派的人比忍冬早一日从京城出发,但现在还没到,因为忍冬赶路速度更快,很少休息。而端木忱则暗示过来送信的人,路上不必那么着急。
苏凉也没收拾行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等人来了再说。
她独自回到家,见厨房门口凳子上的瓷盆里放着昨日挖下来的南瓜瓤,已经晾得半干了。如果顾泠没走,他肯定一早就把这个处理干净,南瓜籽洗净,催苏凉给他炒着吃。
顾泠不在,苏凉把南瓜籽处理了。上次做的原味的,打算这次做成五香的。锅里加清水,放入洗净的南瓜籽,又把家里现有的香料放进去,大火煮沸转小火煮两刻钟,撇去浮沫,抽了柴,在锅里浸泡。
刚洗了手从厨房出门,苏凉就见齐峻和忍冬一前一后进了门。
“主子,大宽爷爷的手艺可真不错!”齐峻手中拿着一把木剑,挥了两下。
忍冬手中拿着一把木头刀,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齐峻的话。
“记得给工钱。”苏凉说。
齐峻点头,“主子放心,属下会想办法的。”
之所以要想办法给钱,是因为苏大宽得知是给村里孩子做的,坚决不肯收一文钱,连木料都自己准备。
“好香啊,主子做了什么好吃的?”齐峻笑问。
忍冬微微蹙眉,齐峻仿佛跟苏凉是熟识的朋友,口中的“主子”只是一个称呼,并无尊卑之分。
苏凉摇头,“保密。”
齐峻笑着说,“不知道属下有没有口福尝到。不论如何,这次回京,我可要去找我哥好好聊聊,他定然很羡慕我!”
苏凉轻哼,“等着挨揍吧你。”
齐峻唇角微勾,“这么好的日子,不让我哥知道怎么行?挨揍也值了!”
齐峻要去学堂教孩子们练武了,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让孩子们读书的间隙锻炼。
苏凉让忍冬跟着去,虽然忍冬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忙的,但还是跟齐峻走齐峻走了。
临近正午,苏凉把锅里泡好入味的南瓜籽捞出来,沥水后,放在院中晾晒,然后就到白家吃饭去了。
等苏凉吃完饭回来,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南瓜籽表面没了水分,便用小火慢慢地炒,不停地搅动。
齐峻和忍冬再次回来,满院子飘着诱人的焦香。
“主子定是做了好吃的。”齐峻说。
忍冬点头。
“你去瞧瞧?”齐峻指了指厨房。
忍冬摇头,“你去。”
这边两人互相“让”着,苏凉从厨房出来,把炒好的南瓜籽倒在院中石桌上的笸箩里,均匀地摊开。
“主子,这是什么?”齐峻好奇地问。
“南瓜的种子。”苏凉说。
“可以吃吗?”齐峻表示惊讶。他自小在北静王府陪着邢玉笙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下人,但比一般人家的少爷日子都过得好,并没有见过这个。
苏凉示意齐峻和忍冬伸手过来,一人给他们抓了一小把,“剥皮吃,不剥也行。”
齐峻剥皮之后吃了一颗,又吃了一颗没剥皮的,连连点头,“好吃!很香!”
忍冬也点头,“很好吃。”
“剩下的不要偷吃。”苏凉叮嘱。
“主子是打算带回京城送人的吗?”齐峻问。
苏凉煞有介事地说,“有一只很漂亮的小雪貂,前几日下山来家里,喜欢吃这个。他还会来找我的,这是我给他准备的。”
齐峻和忍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齐峻直觉苏凉在胡说八道,忍冬也觉得,可惜他们都没有证据
太阳落山的时候,苏凉把晾凉的五香南瓜籽用油纸包好,装进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里,避免受潮。
翌日半晌,端木忱派的信使就到了苏家村。
来的是太子府的两个侍卫,进村后问了村民,找来了苏凉家。
苏凉在白家吃完早饭回来,正在院子里给树浇水。忍冬又被她派去给齐峻帮忙了。
两个侍卫行礼后,递上了端木忱给苏凉的信。
信中寥寥数语,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皇上近日头疼病犯了,太后旧疾复发,命苏凉见信后,即日启程回京,路上不可耽搁。
忍冬早交代过,这次是端木熠想让苏凉早点回去,却偏偏让端木忱派人来叫,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当然了,不管是谁的命令,苏凉原本就计划要回去,顾泠都已经先一步走了。
“两位到镇上的客栈住一晚,我今日去祭拜祖父,明日一早过去与你们汇合。”苏凉收了信,对两个侍卫说。
两个侍卫便按照苏凉的意思,离开苏家村,到飞雁镇上去了。
当时安葬苏远舟一家,苏凉留了一些现成的香烛纸钱,拿出来放在篮子里,又带了一壶酒,便独自往苏家坟地去了。
苏凉在苏远舟墓前坐了好大一会儿,烧了纸钱,洒了酒,临走前,看着苏远舟的墓碑微叹一声,“落叶归根,希望你们祖孙在九泉之下得到安宁。我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苏凉话落,拎着空篮子离开。
等齐峻和忍冬得知有两个骑马的人来找过苏凉,有人看见苏凉去了坟地,两人过去找她,半路见到苏凉时,她正在干草丛里捡野鸡蛋
齐峻扶额,忍冬突然有点想笑,但她其实不会笑,只是生硬地动了一下唇角。
“主子要回京了吗?”齐峻过来,接过苏凉手中的篮子。
苏凉点头,“小心点,别把野鸡蛋弄破了。准备一下,明早走。京城来的人到镇上等了。”
“是皇上派的人?”齐峻皱眉,“当初不是说,准许主子在这边多住一些日子吗?”
苏凉轻哼,“你在质疑皇上?”
忍冬暗暗观察齐峻,他面色平静,并无惶恐不安,“只是有些遗憾,属下答应了教孩子们学会一套剑法,还没有做到。”
“你可以留下。”苏凉说。
齐峻微叹,“那怎么行?”
“有我。”忍冬脱口而出,自觉失言,连忙解释,“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齐峻发现这姑娘颇有种想抢他苏凉第一侍卫的位置的意图啊
“你们打一架?谁输谁留下?”苏凉轻笑。
忍冬点头,“好。”
齐峻摇头,“不好。”
回到家,见有客人来,是胡二。
苏凉让齐峻和忍冬带着野鸡蛋,并家里其他的食材,都拿到白家去,她招待胡二在院中说话。
“是找人的事有结果了?”苏凉问。
话落见胡二叹气,苏凉就知道,定是又黄了。
胡二解释,“其实离得不算太远,我亲自带人过去看了看,那小子年龄胎记是真能对上,但他跟他老爹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跟他叔伯容貌都颇有相似之处,那就指定不是苏姑娘朋友的弟弟了!”
苏凉点头,“如此的话,应该不是。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费心劳神地奔波。”
胡二连连摆手,“跟苏姑娘对我的大恩相比,这算什么?这个不是,就接着找!”
说着胡二拿出一堆礼物给苏凉,让她一定收下,说是他哥嫂送的,感谢苏凉让他们的孙子到苏家村上学。
苏凉收了,说她明日就要启程回京。
胡二从镇上过来时见到了太子府的两个侍卫,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当时就料想是找苏凉的。
又聊了几句,胡二就告辞了。
苏凉把礼物里面的点心吃食拿去了白家。
夜里,苏凉把行李收拾好,想起什么,出门叫了忍冬一声。
忍冬立刻从小屋出来,问苏凉有何吩咐。
“后院杂物间有两个老南瓜,我要带回京城,你明日记得用袋子装起来,放到车上。”苏凉交代完就回房了。自家种的南瓜,没吃完当然要带走的。
忍冬回神,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很圆,似乎比京城更亮一些。她先前在皇宫看月亮,总觉得像是蒙着一层阴影,也或许是她眼中的阴影吧
临睡前,忍冬还念了一句,“带上南瓜。”
天刚蒙蒙亮,白大娘就做好早饭送过来。
村里已入冬了,白大娘拿了两双针脚细密的棉鞋给苏凉,是她亲手做的。苏凉很喜欢,放到了箱子里面。
忍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后院杂物间把两个南瓜包好,放到了马车上。
马车过了桥,往村口去,白小虎和柱子挥着手,都红了眼睛。
到村口,就见苏柏和苏大宽还有不少村民都聚在那边,等着送苏凉。
齐峻赶车,忍冬骑马在一旁等着。
苏凉下车跟大家告别,说她有机会会再回来的。
苏柏再三叮嘱苏凉保重身体。
马车再次动起来,驶出苏家村。
苏凉在车里翻了一遍她的书,发现那夜被顾泠撕成两半的书没在箱子里,但她当时明明夹在了两本书中间,昨夜把书都收好了。难不成顾泠那天夜里在她睡着之后又回来过,把那本破了的书带走了?用不用这么神出鬼没
齐峻笑问,“主子那个漂亮的小朋友还没来吗?那主子准备的好吃的,是不是可以给属下分一点?”
苏凉合上书箱,“他很凶的,最不喜欢有人跟他抢好吃的。你趁早歇了心思,我是为你好。”
齐峻嘴角微抽,深深怀疑苏凉口中说的漂亮的朋友真的是小雪貂吗?怎么听着这么神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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