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襄豪横一笑,抬眸看向卫玠,他很快会意,大手捏开黑衣人的牙关,小襄作势就要塞进去。
黑衣人还想挣扎,奈何下巴被卫玠死死钳制,闻着鼻尖越发浓重的恶臭,黑衣人神色扭曲,似是妥协,可眼里还是暴露出心底的抗拒。
“…我,我说。”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艰难开口,终于认怂。
小襄对着卫玠得逞一笑,转身丢掉臭坨坨。
黑衣人望着小襄完全不设防的后背,脸上一闪而过的狠辣,他猝不及防从袖中甩出一支飞镖,卫玠敛眉,察觉到不对劲后,电光火石间伸手拉过小襄。
一支泛着凛冽寒光的飞镖擦着她的鸡窝头飞过。
一个转圈,反应过来后的小襄不是找黑衣人麻烦,而是呆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此刻,它正稳当的放在卫玠腰间,那上面,还沾着褐色的臭坨坨。
她下意识抬眸,便见卫玠的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小襄连忙撤手后退,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卫玠大步逼近黑衣人,咔嚓两声,直接卸了他两条胳膊,继续审问,这次审问明显是要比前几次更血腥。
一言不合,就动刀。
黑衣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小襄缩了缩脑袋,视线四处乱转,注意到身侧树上几乎齐根没入的飞镖,心有余悸。
下这么重的手,要不是卫玠及时出手,恐怕她就要身首异处了。
思及于此,她回头看了眼惨兮兮的黑衣人,暗自哼了哼。
活该!
重新扭过头,火光映照下,飞镖泛着森森寒光,小襄眸光一动,刚准备伸手去拔,又想到什么,掀起松垮的衣服,裹着飞镖,手和脸同时卯足劲。
黑衣人死不松口,满嘴溢血,瘫倒在地,浑身颤抖,眸色十分阴毒,卫玠微眯眼,眼底猩红的杀意渐渐敛去,手腕轻转,噗嗤一声,血口汩汩流淌出暗色血液。
剑尖轻挑,丧失生机的黑衣人宛若一条破布,直直飞入草丛。
卫玠丢了兵器,自怀中拿出一块素色手帕,细细擦拭手上的血迹,随后拿出匕首,轻轻一抹,冷光乍现。
转身,一块沾染血色的手帕落入火堆,火舌贪婪舔噬,摇曳片刻归于无寂,卫玠眸底映着火光,依旧深邃黝黑。
他看向小襄,见她踮着脚尖,吃力的去拔没入树身的飞镖,抬脚走近,猛不防,怀中闯进一人,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小襄毫无所觉,抬手用胳膊上的衣袖擦了擦汗,“快,那个,我拔不出来,小心,有毒,别用手碰。”
卫玠低头,下巴正巧触碰小襄的鸡窝头,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以及一股浓重的臭味。
他驻足不动,伸出手,轻易就能够到那枚飞镖,手下略一使力,毫不费力,顺着宽大的袖袍,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小襄后知后觉,与他拉出距离,怀中一空,他心口莫名一滞,却不做多想,细细打量手中的飞镖。
小襄也凑近脑袋看。
掌心大小,通体铁制,镶嵌特色花纹,除此以外,并无特别。
这东西,并不在小襄的构思范围内,所以看不出什么门道。
倒是卫玠,看的头头是道,估计心中有想法。
她叹了口气,推动剧情线是没希望了,许多事都脱离了预计的轨道,没有光环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自保最重要。
当然,有机会还可以走走感情线。
不过,这些刺客来的太过凑巧,卫玠他会不会犯疑心病?
卫玠看了一会,撕下一块布料包裹,收在怀里,俯首瞧见小襄若有所思,不知道她又在捣鼓什么鬼主意,伸手撕了一大片衣料,递了过去。
“擦手,脏死了。”
小襄鼓了鼓嘴,接过来细细擦拭,似乎是熏得太久,她都闻不着味了。
“你…会不会怀疑我故意引你过来?”
沉默许久,小襄最终还是问出口。
卫玠语气不辨喜怒:“刚来就受到伏击,有一定嫌疑。”
小襄暗道不好,举起双手表态:“我刚刚也帮忙了,还舍生忘死的碰了臭坨坨。”
卫玠看了眼那擦不干净的双手,往后挪了几步,“去生火,我们继续走。”
小襄黑了脸,屁颠颠去拿烧火棍,点燃后,又想起什么,起身拿树叶灭火。
火堆熄灭,冒出缕缕青烟,林间的视线顿时晦暗,一点火光悬浮空中,忽而上下晃悠,火焰噗嗤噗嗤摇晃。
卫玠慢条斯理的嚼着药丸,习武之人的视线比旁人敏锐,所以他清晰的瞧见,小襄在那早已熄灭的火堆上蹦哒几下,火焰上下摇曳。
他有些不懂小襄对于灭火的执念。
“你跟火有仇?”
小襄一顿,又继续踩了几脚,确定不会春风吹又生后,功成身退。
在这样一个以火为生的时代,她怎么能跟自己的衣食父母对着干呢?
太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了。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这是我们东瀛山的规矩。”
卫玠:……
林中一点火光闪烁,两人穿林过草,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小襄眨了眨眼,开口问:“卫老二,除了飞镖,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
卫玠淡淡开口,语气有些冷,“没有。”
小襄缩了缩脖子,“这些人与早上伏击的人不是一伙的,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不过,不管是哪一波,夜半来这,肯定是来善后的,说不定这里真的隐藏着什么线索。”
卫玠不置可否,反问道:“既然来善后,自然不能留活口,为什么只攻击我,而放过你呢?”
闻言,小襄的第一反应就是卫老二又又又怀疑她了。
“天地良心,不是我收买的。”
卫玠回首,嫌弃道:“笨。”
小襄撇了撇嘴,自己琢磨起来,若是那些黑衣人合伙将卫玠斩杀,留她一个人走出东山,那她不就成了年度背黑锅选手冠军?
她原本就涉嫌纵火一案,若是在南朝的地界暗害北朝皇子,即便她不是纵火案的真凶,也得给卫玠陪葬,北朝也势必要向南朝开战。
一石二鸟,真是好狠毒的用心。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痛心疾首,作为这本书的作者,即便她还没有开始动笔写,好歹也算是殚精竭虑,捋好了大纲思路,这些纸片人自己动手搞事业出黑手,连作者都要暗害,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她哼哼一声,想起卫玠,连忙凑上去套近乎:
“卫老二,你的伤没事吧。”
透过烛光,她一眼就看到了卫玠脸上嫌弃的神情,成功被劝退。
一路朝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卫玠身形一顿,举着火把凑近瞧了瞧,嗓音低沉道:“找到了。”
“真的?”小襄神色激动,绕过卫玠往前走,即便灯光昏暗,也清晰的看清面前遍地狼藉,表情顿时耷拉下来。
他们来晚了,方才那波人早已毁掉现场。
小襄先是苦恼,随后脑袋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转身看向卫玠,“咱们要不再找找?夜间视线昏暗,那些人行色匆匆,没准遗漏了什么。”
卫玠沉吟片刻,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卫玠举着火把,捡起一根树枝四处翻找,小襄跟在他身后,一路蹲行,双手卖力的扒拉着。
拜托拜托,玉牌大兄弟,你快出来。
只要能找到玉牌,目前所有的迷蒙都有迹可循,有法可破。
两人先后绕着那一小块地方走了两圈,什么都没找到,卫玠身上有伤,折腾一会便觉得疲累,随意捡了几个树枝,点起火堆,席地而坐,单手捏着眉心,神色露出疲倦。
小襄孜孜不倦,举着烧火棍不厌其烦,一圈接着一圈走,忽然,她脚步一顿,抬头看天,无力的哼出一口气来,只觉得头疼不已,随后强打起精神,自卫玠身侧穿过,朝着一处幽黑草丛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脚步一绊,身子直直朝着前扑去,好在卫玠余光瞥到,率先扯住她的后衣领,才保住她一双手。
望着藏在草丛中暗自放冷光的捕兽夹,小襄默默将手背在身后,心有余悸,方才她下意识伸手护住胸前,要不是卫玠来的及时,她娇弱的小手手就要报废了。
“谢···谢谢。”
卫玠没好气道:“平地都能摔,你也是人才。”
小襄扣手,低下头没敢说话。
卫玠重新去休息,她则是原地蹲下,拿出匕首扒拉。
分明就是有什么东西绊着,她一定要找出罪魁祸首。
扒拉半天,小襄挖出了一根骨头,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捏起那根大棒骨,她透过火光细细打量一番,脑海里脑补了一番,脸上泛起惊恐的神色,啪叽将它丢进了卫玠的怀里。
看着怀里那根还沾着泥土的骨头,卫玠神色不善的抬头,视线紧紧盯着小襄。
小襄欲哭无泪:“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不会是人骨吧。”
说完,脸色煞白。
卫玠瞥她一眼,慢条斯理的用衣角捏起骨头,先是近距离观察片刻,又凑近鼻尖闻了闻,忽而眸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小襄。
小襄心中一沉,面如死灰,还真是人骨,人生好悲催。
见她如丧考批,卫玠心中觉得有趣,感叹一声,啧道:“你冒犯人家,小心半夜人家来讨债。”
噗通,小襄腿软无力,跪坐于地,面色惨白,嘴唇不住发颤。
卫玠微微挑眉,这么不经吓?
他假咳一声,“骗你的,这不是人骨,是羊骨,上面还残留着膻味,想来是南原特有的橘羊。”
小襄愣愣抬头,许久,才缓过神来,颤颤巍巍爬起身,可奈何腿软,一连几次都跌坐,索性不再挣扎,抱着腿身子蜷缩,连怼嘴都给忘了。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被卫玠耍了?
想着,小襄幽怨愤恨的小眼神嗖嗖的飞向卫玠。
卫玠没忍住,朗声的笑意响彻林间。
好家伙,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完全反应过来,看来是真的吓傻了。
不过傻人有傻福这句话还真不错,小襄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些线索。
小襄努嘴哼了一声,神色微恼的扭过头,笑屁!
卫玠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附近可能还有些线索,我去找找,你呆在火堆边,不要随意走动,有情况就大声呼叫,我不会走远。”
小襄环胸哼了一声,小脑袋扭向身侧。
卫玠嘴角扬起,起身举着烧火棍离开。
扑簌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林间万籁俱寂,风声搅着树冠呼啸而过,小襄缩紧身子,心中忽然难以自抑的慌张起来,想起卫玠临行前交代的话,小襄试探开口:“卫玠,你在吗?”
远处,风卷来一道声音,虽然嗓音不大,却让人十分心安:“我在。”
小襄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好饿,待会我们就回去吧。”
“好。”
“我想吃油炸春卷,糖醋小排,酱牛肉还有烤鸡翅。”
“嗯。”
小襄抱着腿,将下巴搭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用匕首掏灰,或是扒拉几下腰带,嘴上念念有词,说是跟卫玠说话,可上句不接下句,毫无逻辑可言。
渐渐的卫玠连“嗯”、“哦”、“好”这样的字眼都不回,周遭静寂无声,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再次席卷心头。
她不安的抬头张望,只觉得后背空落落,毫无安全感,她挪着屁股,一点点靠近火堆,只觉得坐立不安,半晌,她打定主意,准备起身去找卫玠。
可刚准备起来,忽然肩膀一沉,一双手搭在上面,施压让她坐下。
一颗心瞬间扑通扑通,如战鼓擂动,她咽了口唾沫,假意顺着力度坐下,双手支在地上,默默蓄力,趁着那道力度松懈,猝不及防的站起身,身后的腰带带着力度,啪叽拍了过去。
在看清那人脸后,所有的慌乱瞬间转变为懵逼。
“…风…风老头?”
风鸣黑着脸坐下,那脸色像踩了臭坨坨。
“是我,你至于像见了鬼一样吗?”
小襄呼哧呼哧拍了拍胸口,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的调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对着罪魁祸首幽怨的哼了一声:“活该!谁让你半夜窜出来吓人,正好你来了,有些事我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风鸣睨她一眼,“你大概要问什么事,我心里清楚,是不是想问枫林山脉刺杀以及玉牌消失一事?”
小襄狐疑:“你怎么知道?”
说完,垂着脑袋思考一会,惊愕道:“你不会一直跟着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