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沈青炎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苻心瑶心中一软,蹲下身轻声劝道:“你别哭了,我肯定会想办法治好阿婆。”
她说完这话,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想起在茶摊的时候他那样冷情地对待自己,现在有事了,他来求自己了,自己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不是包子是什么?
谁能想到她那么狠包子女主的人,一旦成了女主也变成了包子?
但她不能见死不救。她是苻御医之子,她做不到心冷手狠。
沈青炎轻叹了一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依旧冰冷。
苻心瑶一愣,有些许失望。
他刚刚的哭泣,颤抖,跪求,果然都是演出来的。
他这人从不会有什么感情吧!
但她没追究下去,起身,请大婶取了笔纸,写下一张药方,让她对着方子抓药,一味药材都不能少。
大婶不识字,不知上面写了什么。沈青炎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上面尽是些稀奇药材,这穷乡僻壤的,根本没处找到。
“月华参只有宫里有,这金甲鳖连御药房都要提前半年才能有,你这药方是认真的?”
苻心瑶坐在桌边,看着抬头看着这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听着他冷漠的质问,也忍不住动了气,压着火说:“我只负责治病开药方,至于怎么抓药,那是你的事。”
沈青炎没想到她会回嘴,眉头微皱,握了握拳,但最终没多说什么,带着药方转身离开。
苻心瑶原本生着气,但许久不见他回,才起身追到门边,可哪里还能找到他的身影。
“你是小沈的什么人?”床上的阿婆忽然问道。
苻心瑶听见她的说话声,才想起这里还有个病人,赶紧回过神来,脸上堆上笑,重新坐回床边。
大婶站在她的身边好好打量了她一番,慈祥地笑道:“多俊俏的闺女,你应该是小沈的媳妇儿吧!”
苻心瑶淡淡一笑,本想否认,但想起出发前沈青炎的嘱咐,便应道:“嗯,我们是夫妻。”
阿婆听罢乐道:“小沈讨了媳妇儿,也不告诉我一声,果然孩子们都大了,走了就回不来了。”
大婶拍着她的手劝道:“你家小林还没媳妇儿,小沈定是怕你着急所以才不说的。”
“我家小林啊……”阿婆的神情忽然黯淡,“我知道他心里有惦记的女孩,只是不知他有没有找到。他很多事都不对我说,我也不便问他。”
两位老人说着,把目光转向苻心瑶,大婶犹犹豫豫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还是阿婆,硬撑着身子,怯生生地问:“沈家娘子,你也认识我家林蓝衣吗?”
“嗯,”她点了点头,“从京城出发前,我刚与他见过。”
阿婆听罢激动道:“我孩子他还好吗?身体如何了?”
“挺好的,林小……林大人他都挺好的。”
阿婆叹了一声,幽幽地说:“身体好就成,我也不求他做什么高官。小时候他去偷东西,被人打得半死,我以为他过不了那一关,没想到被一个从京城来的小姑娘救活了。他后来总是说啊,以后要去京城找她,要娶她做老婆呢!”
两个老人说起孩子的往事,都禁不住笑了。
只有苻心瑶,听罢心弦一颤。
阿婆又问:“小姑娘,你今年几岁了,什么时候跟小沈成亲的?”
苻心瑶愣了一下,随口说道:“十七岁,是去年年底成的亲。”
“哦,有小娃娃了吗?”
“小娃娃?”苻心瑶意识到她在问什么,脸一红,赶紧否认道,“还没有小娃娃。”
“那可不中。”大婶握着她的手,笑道,“小沈他打小就想要个像样的家,有妻有儿,他喜欢热热闹闹的,你可要快些给他生个孩子呢!”
这……臣妾想做也做不到啊!
苻心瑶好奇地问道:“小沈他喜欢热热闹闹的?”
“嗯,他父母死得早,从小他就一直在路边流浪,最后是林家妈妈从集市上把他领回来的,一直养到十二岁。那孩子每年花灯节,我记得许的愿都是要个家,我们当时啊,还真就去给他物色小媳妇儿了!”
阿婆咳了几声,笑道:“小沈从小生得漂亮,想嫁给他的女孩子还真不少呢!小姑娘,你福气真好。”
苻心瑶客气地笑了笑。
她实在想不通,嫁给这个男人有什么福气可言。
一直到了半夜,大婶回了自己家,阿婆也睡下了,沈青炎还没有回来。
苻心瑶心里焦急,在屋子里坐不住,便摸着黑走到村口等他。
天空藏青,一弯月如水在天。她踮着脚看着前方漆黑的小路,一如等着夫君归来的小媳妇。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恨他薄情,恨他心狠手辣,可离开了他,便寸步难行。
这不是什么爱什么情,只是依赖惯了。
等这次回去后,她一定要搬出西厂,就算回到空无一人的自家宅也比跟他住在一起好。
而且她也不想再与林蓝衣走的太近。
烈马奔腾的声音远远传来,扬起的沙尘里,是沈青炎风尘仆仆的身影。
他看见她站在村口,心生一种微妙的感觉。
“你回来了!”她立在他的马下,仰头看他,眼眸里映着月亮,清澈如泉。
“嗯,我回来了。”他翻身下马,将腰间系着的一包药材解下递给她,“跑遍了周边的镇子,最后在江城才买到。”
她接过药包,低头轻笑了一下。
他察觉,于是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自己也拿捏住他一次了,她回呛他,他也无奈,所以心里得意。
“要是治不好,我不饶你。”又是这句。
苻心瑶把手搭在腰间,款款作揖道:“遵命,督公大人!”
沈青炎一愣,压低声说:“我都说了,在外面别这样喊我。”
“为什么?”她真的不解。
他沉默了一下,凄凄道:“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做太监。”
“可你不一样,你是西厂督公,万人之上啊!”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也只不过是个太监罢了。”他轻声地说,然后催道,“别问这些了,快些回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