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始终是比不上马的,那群江湖人明显也不愿意多惹是非,回头看了几眼,就离去了。
墨玉躺了回去,握着连城的手,坐在牛车上进了迟海镇。
只不过和记忆中书上的迟海镇有些区别,书上的迟海镇上虽然有江湖人,但是不多,可是现在入眼就是佩剑带刀的人,不少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还有一些看上去就不是好招惹的。
“不要怕,这些都是江湖上的大侠,上次镇上的恶霸抢了良家妇女,就是这些大侠出手相救的。”大牛转头对墨玉笑道。
墨玉点点头,她有些不安,之前没打算要来中州,并没有留意这里的状况,看样子自己错过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墨玉悄悄地放出了一只蛊虫,蛊虫从墨玉的袖子里落到了地上,沿着青石板的缝隙钻进了小巷。
忽然,她察觉到了一道视线望向自己,她抬起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墨玉皱起了眉头,拳头缓缓的握紧了,曾经蛊术是她傍身的手段,因为以前没有人会蛊术,而且法治社会没有人会随意的动手。变成墨玉之后,她的蛊术依旧很管用,可是一离开越王宫,她却发现会蛊术,有时真的抵不上那些会武功的人。
墨玉闭上眼,调动了镇上所有可以操纵的虫子,这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这位小哥,你这是来卖马的?”一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拦住了牛车,抱着刀笑问道。
大牛一愣,十分顺溜的说道:“孩子病了,到镇上来瞧病,这马是有贵人定了的,小的顺便送去。”
刀疤男扫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墨玉,以及躺在车上的连城,嗤笑一声,“你在逗我吗?这两个是你的孩子?你也不瞧瞧你们身上的料子,你要说他们是你主子我还能信!还有这马,没几个好种,你一个农户能有这样的好马?这两个孩子是拐来的吧?”
刀疤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只手已经握上了刀把,随时可以斩大牛于手下。而周围早就注意到这十分不搭调的三人,也瞧了过来。
墨玉皱起眉头,往前挪了几步,抱住了大牛,怯怯的看着刀疤男,“叔,我怕”
刀疤男的脸色一僵,愣愣的看着墨玉,眉头皱了起来,他尽量温和的对墨玉说道,“孩子,你别怕,告诉我,你爹娘呢?”
墨玉看了一眼周围已经开始围上来的人,眉头皱的更深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爹死了,娘病了,请二叔带哥哥来镇上看病,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哥哥?”
刀疤男的脸色很是复杂,他皱着眉头看着墨玉,缓缓地直起腰来,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三人,还是觉得可疑,可是这小孩几句话就解释了……
“这话是不是这人教你说的?他打你了?”有一个斯文些的持剑男子走了出来,带着笑蹲下来,看向墨玉。
这个男子一起头,周围的人也纷纷起哄。
墨玉沉下脸,松开了抓着大牛的手,站在牛车上,冷冷的看着那些带头嚷着要替天行道的人,“说好话你们不听,非要我骂你们吗?”
众人一愣。等等?是这个小孩说的话?他几岁?顶多五岁吧?
墨玉背着手,转头看向这个领着众人上来的持剑男子,“你难道会认错爹娘亲人吗?我说了这事我二叔,你非说不是,你是何居心?我二叔不就是穿的不拘小节一些罢了?就因为我穿了一身好料子,我二叔穿着差了些,我就是拐来的?什么道理?”
持剑男子一愣,看着墨玉没有说话。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刀疤男,“我和你说了,这是我二叔,我们带着我哥哥来看病,就凭衣服料子和一匹马你就确定我是被拐的了?小孩子不会撒谎你不知道吗?”
刀疤男脸色红了红。
墨玉转头看向其余围观的人,“我二叔说我不是被拐的你们不信,我说我不是被拐的你们不信。如果这时候刚好有一个穿着华丽的人过来,抱着我哭,说我是他家丢了一个月的孩子,因为年纪小不记得家里人,或者迫于我二叔的暴力不敢说出真相,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把我交给穿着华丽的人了?”
周围一片沉默……
墨玉坐了下来,拍了拍牛车,冷冷的看着被挡住的路,“让开,我哥哥要去看病,下次你们该注意的是那些自己穿着华丽,却领着衣衫褴褛孩子的人,那种才是人贩子!”墨玉扫了一眼那些让开路的人,嘲讽的一笑,“只怕到那时,你们连管也不愿意管吧?因为对方衣着破烂!”
几句话掷地有声,墨玉坐在牛车上,缓缓地穿过人群离去,几息之后又才有人吐出一口气。
不少人都神色复杂的看过来,墨玉的眉头皱得更深,她觉得自己被盯上了。心里很是憋屈,想要教训一下那两个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却好像有一股气压着自己,只要自己一有动作就会扑过来。
墨玉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的动静,却忽然发现有不少人都隐晦的朝自己这里看过来。
墨玉抓着衣角,暗骂了一声,自己刚刚不该那么不留情面的指责这些江湖人,在这些人的眼里,什么法律都不是大事,只有自己心中的正义才是人间正道。而那些走歪门邪道的人,心里什么都没有,丢了面子之后反倒会盯上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下黑手。
大牛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牛车,托小二买一套上好马具来,然后才抱着连城上楼歇息。
墨玉原本想低调些住个下房什么的,可是一想到旁边龙蛇混杂,刚刚又招惹了不知道多少人,还是选了间最里面的上房。
大牛将小二买来的马具给墨玉检查过之后就放在了一旁,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了门外去。
墨玉在房里静坐着,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通过蛊虫扩散开去。她在两条街外找了一个人多的去处,指挥蛊虫进去,才瞧见几个人坐下,后背却猛地发凉。
墨玉连忙撤了和蛊虫之间的联系,只是还是没来得及,蛊虫在那一瞬间死去了,有轻微的反噬,她的喉咙口一甜。
“江湖人,都那么警惕的吗?”墨玉喃喃道,之后也没再敢随意放出蛊虫探听消息了,只是在周围找了些虫子做“报警器”,只要没有人有意向她袭击,就一切安好。
一柄飞刀正中那只黑色的蛊虫,将其钉死在了地上。
一个少女皱着眉头走过来,却是早上与墨玉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她歪着头看着地上的蛊虫,噘着嘴娇俏的笑着:“大师兄,你也太一惊一乍了吧?用飞刀杀虫子!”
“这不是普通的虫子……”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将少女拉了开去,皱起眉头看着地上被飞刀钉死的蛊虫,“清歌,退开。”
“爹?”这名叫做清歌的少女不解道。
“师父说得对,清歌不要靠过去,可能有危险,这样诡异的东西……”那名少年走了上来,将清歌拉了下去,皱着眉头看着死在自己飞刀下的蛊虫,看向那名儒雅的中年男子,“师父,是早晨见到的那个孩子?”
陆正文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清歌,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啊,好在还有大弟子宁尘礼,否则……
陆正文摇头,用布巾包着飞刀,连同那只蛊虫放进了一个盒子里,“尘礼,入夜后你去找找那孩子在何处落脚,我观她眉宇桀骜不羁,又对普通人下蛊,终究是隐患……”
“是,师父!”宁尘礼拱手道。
“爹,我也要去!”陆清歌不依,对着陆正文撒娇。
“清歌不要胡闹!”早上拦住陆清歌买马的那个男人走出来,将清歌拉开,“听师叔的,你没去过越地,那里诡异的很,神出鬼没的虫子,一不留神就中了招。那孩子一看就无人教导,心中没是非对错,你武艺不过足,去了也是给你大师兄拖后腿,像上次那样要你师兄护着你,人不对你动手,也得跑了……”
陆清歌虽然低头听训,但是滴溜溜转着的眼珠子却灵动的很……
简单的休息一下午之后,墨玉吃了大牛拿来的饭菜,反正她已经万蛊入体了,也不怕来点毒啊药啊之类的,还有什么东西比她的眼泪毒?还有什么东西不能用她的血来救?
吃完了,墨玉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将盘中的粥喂给连城喝下,吩咐小二端来烛台,让大牛在门外守着不让人进来。
上了门闩,墨玉挽起了袖子,将手臂上厚厚的纱布拆开,露出手臂上长长的一条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拿起剑沿着这道伤口再次划开了。
血液流了出来,墨玉在下面接了一只碗,血一滴不漏的滴入了进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墨玉掀开了连城的衣襟,将他半个身子露出来,露出他有着同样伤口的手臂,用刀划开了那道伤口。
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中,有忽闪忽现的影子映在墙上,有什么东西被墨玉从手中取出,然后放进了连城的手臂之中,手臂中似乎有软软的虫子在蠕动着,但是却一个也没有爬出来。墨玉拿起床上的碗,倒了些血进去,那些虫子的蠕动更加频繁了起来……
墨玉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看向门口,有人朝这里走来了,对方的视线落在门上。
墨玉放下碗,迅速的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紧盯着连城的伤口,看着里面的蛊虫吞食血液,只等它们吃完就包上。
门外的大牛站了起来,他想要挡住那个人,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倒了下去。那人想要推门进来,手却顿住了,门上爬满了蛊虫,而且有不少正朝那人扑去。
“快!”
一道厉喝之后,有人挥舞着火把去烧那些蛊虫。
蛊虫反噬,墨玉吐出一口血落在碗中,她没有精力回头去对付门外的人,手中拿着纱布,见连城手臂中的蛊虫将血尽数吃完之后,迅速的将纱布往他的手上缠着。
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那些挡在门外的蛊虫尽数飞了进来,盘旋在屋子里,爬在墙上、窗上、桌椅上……
第一个冲进来的陆清歌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连城,他手上的纱布被墨玉拽了下来,皮肉里爬满了各色密密麻麻的虫子,床上还摆着一碗血,墨玉的衣襟上嘴角都带着血迹。
“妖童,还不助手!”陆清歌大喊一声,手中的剑指向墨玉,直直的刺了过来。
墨玉没有躲,但是也不得不停下手中包扎的动作,拿着自己那柄带血的剑去挡陆清歌刺来的剑,用越雨信教的方法将那把剑挑开了。
“妖童,还不让开!”陆清歌瞪圆了眼睛,也不去捡掉在地上的剑,抬手一掌劈向墨玉。
墨玉双瞳猛地一缩,她不敢躲开。
她如果躲开了,身后的连城怎么办?墨玉横剑无力的朝陆清歌劈去,同时召唤了蛊王,朝宁尘礼袭去。
“清歌快停手!”及时赶到的宁尘礼冲了进来,见清歌对墨玉动手,厉声喝道。
陆清歌全身心都在墨玉的身上,或许是刚刚对付普通蛊虫尝到了甜头,她将手中的火把举起来,朝蛊王而去,却不料蛊王并没有被火烧死,而是穿过了火把,恶狠狠的冲进了她的嘴里。
陆清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直的倒了下去,凄厉的惨叫声马上萦绕在屋内,只是她那一掌带着内力的掌风还是打在了墨玉的身上。
墨玉只觉得胸口一重,整个人就被拍飞到了床内,重重的撞上了墙,发出一阵闷哼声,软软的趴到了连城的胸口,嘴里一口血没忍住喷到了连城的身上。
这一扑,连城手上还没包扎好的伤口中不少的蛊虫都掉了出来,一落到床单上就迅速死去了。
墨玉的嘴里又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双眼却怨毒的看向在地上打滚嘶喊抓挠的陆清歌,轻声但却足够骇人:“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