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桌子上,整个大厅都是血腥味,带着人头过来的把总低垂着脑袋向毛文龙禀报了府门外的事情。
然后便束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首位上的毛文龙,后者眉头大皱,单手掩着鼻子。
眼前这个散发着刺鼻血腥气的人头,毛文龙还是认得的。正是他第一次被神箭手惊吓到那一次,就是看见这个女人与那个神箭手在一起。
听那个把总的说法,这就是任天明送来的扶桑教主的人头。毛文龙见过却不知是不是扶桑教主?
把目光从那颗人头上移开,毛文龙冷言问起把总:“那个任天明没有留下可以证明,这就是扶桑教主的任何东西吗?”
把总抱拳恭敬的回答:“没有,那个人扔了这个人头过来之后便立刻离开。”
毛文龙迟疑了一下,然后挥手让把总先行退下。
之后,他又看向身边的洪承畴:“你认得扶桑教主吗?”
洪承畴摇摇头,提了个建议:“其实你可以把阿斗叫来,或许他看过也说不定。”
的确,这事是阿斗与那个任天明两人之间的约定,或许他能够知道一些。想到这里毛文龙点点头,然后吩咐浩大去把阿斗喊来。
片刻后,阿斗匆匆而来,见礼之后,毛文龙便让他指认扶桑教主的人头。然而,阿斗也不认识什么扶桑教主,这下可就难办了。
最后还是在阿斗的提议下,又把青峰给喊了过来。
把总青峰一直都在负责叶县内的扶桑教主一事,他倒是认得这个扶桑教主。当他见到人头的时候,很肯定的告诉毛文龙,此人就是扶桑教主。
至此,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让青峰退下的同时,顺便把那人头带下去处理掉。
青峰依言行事,他人虽走了,可大厅内依旧还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闻一下或许没有什么,可要是久了毛文龙便感觉到不舒服。
抬头见外面的天气还不错,便带着阿斗与洪承畴三人一同来到院子里,把大厅交给下人去处理。
毛文龙背手望天,头也不回的问阿斗:“扶桑教主已死,那么任天明应该也离开叶县了,当然,扶桑教也应该撤离了才对。你现在就去查看一下,确定那个任天明有没有离开。”
“是!”阿斗领命之后便大步离去。
洪承畴脸上露出了笑意,呵呵言道:“扶桑教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现在你应该把重心放到外面去。陈继盛出去了那么久,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让洪承畴这么一说,毛文龙这才想起来,陈继盛这小子出去了整整一个月,确实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毛文龙点点头说:“确实,你不提我还真给忘了,这事确实有些蹊跷,现在就派人前去打探一下。”
院子外面此时传来了脚步声,只见浩大匆匆而来,人未到声先到:“总兵,陈大哥送了一封信过来。”
说曹操,匆匆就到,毛文龙与洪承畴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毛文龙接过信封直接就拆开,快速的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陈继盛说一切都很顺利,目前只有少数的百姓响应李自成的号召。
看完信后,毛文龙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很是愉快。根据陈继盛信里所言,他相信李自成在河南是呆不久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自成应该会在朝廷的威压下,很快逃往山西,去投奔他的舅父高迎祥。
而河南便又会再次恢复平静,毛文龙也无需再担心会受到波及,安心发展叶县,发展农业。招兵买马,训练将士,安逸的日子又可以持续下去。
“浩大,告诉继盛,别粗心大意,好好稳定河南百姓的民心。等到李自成离开河南之后,他的任务便算完成。”毛文龙收起信封,抬头吩咐浩大。
“是,总兵!”浩大笑呵呵的转身离开。
毛文龙这才对洪承畴笑言道:“河南的大势已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相信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平息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洪承畴也笑着点头,可他却心有疑惑,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没能憋住,张口问道:“刚才听你说李自成最后会离开河南,你这有什么根据?”
毛文龙顿了一下,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刚才也是没有想那么多,就直接顺嘴吩咐了浩大,可没成想细心的洪承畴还是惦记上了。
“怎么?不方便说吗?”洪承畴当即脸就拉得老长。
很显然,这在他看来就是毛文龙对自己的不信任,不把他当自己看待的。
看到老家伙这会已经生气了,毛文龙知道不解释一下是不行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根据,这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李自成如果在河南拉拢不起民心,那么他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再加上朝廷一直追着他打,他要是不走的话必死无疑!”
洪承畴皱了皱眉,不依不饶:“这些我都知道,我主要是问你,为何知道李自成最后会去山西?”
被逼急了毛文龙也干脆不再隐瞒,直说:“山西有个高迎祥是李自成的舅父,他要是在河南呆不下去,那么就只有前去投奔他的舅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洪承畴并没有就此罢休,再次问道:“高迎祥这个人我知道,自称闯王,在山西确实算一号人物。但我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高迎祥是李自成的舅父?”
洪承畴在陕西与这些起义军交手多年,以前他连听都没听过李自成这个名字。也就是这两年才见他冒头出来,然后才逐渐被人所知晓。
而洪承畴敢保证,毛文龙对李自成的了解一定比他自己还少。这点从前几天两人在东城外的那次见面便可得知。
而恰恰就是不了解李自成的毛文龙,却居然知道高迎祥是李自成的舅父,洪承畴对此很是怀疑,他怀疑毛文龙并没有对自己推心置腹,而是依旧对他有所隐瞒。
说不好听点,就是毛文龙对他有着戒心,这让洪承畴心里很是介意。
毛文龙很是苦恼,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后世穿越来的,他能够知晓以后的历史走向。穿越的事情打死都不能说,可眼前的洪承畴显然对自己的误会已经越来越深,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恐怕这老家伙心里一定不痛快。
迟疑了片刻,毛文龙笑嘻嘻的说:“其实这事还真是巧合,你应该还记得先前我们前去韩城劫粮的事情吧?”
洪承畴疑惑的点点头,这事他死都不会忘记,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命运的一系列变化,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有时回想起来,都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
“还记得咸阳城外,当时你追着陈继盛他们,最后遭遇埋伏损失了不少官兵的事情吧?”
洪承畴再次点头。
毛文龙继续说道:“其实当时便是陈继盛碰到了李自成,你的部下其实是被李自成所埋伏。事后你应该也看到了,所有被杀的官兵,连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
洪承畴承认:“的确,那时候我就已经怀疑是起义军所为,最后才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毛文龙点点头:“是的,当时陈继盛偶遇李自成,得知有官兵在追踪,李自成便开始在沿路上设下埋伏。而李自成当时看到陈继盛他们勇猛便起了招揽的心思,双方也交谈了不少。高迎祥是李自成的舅父,也是李自成自己说给陈继盛知道的。”
洪承畴顿时恍然,接下来自然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他心里的乌云也散去,这会倒是对刚才误会毛文龙的事情有些过意不去。
他也明显感知到毛文龙刚才已经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才会解释得这么清楚。筹措了片刻,洪承畴实在拉不下脸去道这个歉,不一会他就脸色涨红。
毛文龙显然是大度的,他可不像洪承畴那样爱猜疑,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毛文龙可不想让自己活得这么累,既然选择相信洪承畴,那么就一直相信下去。
老天是公平的,你这么对待别人,别人就会怎么对待你。就像此刻的洪承畴,经过此事之后,毛文龙相信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猜疑自己。
当然,前提是毛文龙自己必须得不去猜疑他,这样才能互相信任着一路走下去。
宽慰了洪承畴几句,让他别在尴尬下去,毛文龙见天色尚早,在府里也没什么事,便邀请洪承畴一起到农庄去走走,散散心。
洪承畴欣然应允,两人备上马车便一同前往。
烦心的事情没了,心也就放得开了,忙完了大事,这家事也得提上日程。
洪承畴屈身成为毛文龙麾下部将之后,最开心的莫过于洪紫嫣这个小妮子。尤其是这段时间,她更是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摸样,与陈澜一起把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男主外女主内,陈澜以及洪紫嫣两女的贤惠,为毛文龙省去了不少的烦恼,至少家里无需他去操心。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毛文龙现在已经有了安身之地,而且发展得还不错。麾下也有几万大军,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上次毛文龙与洪承畴打赌嫁女儿的事情,这会也该是实现的时候,毛文龙旧事重提,也想把这个老丈人的身份给确定下来。
因为,毛文龙发现只要他不提,洪承畴就一直在装糊涂,老油条就是老油条,嫁女儿的时候还死要面子。
在马车里,毛文龙拱手呵呵笑道:“洪先生,紫嫣与我的婚事,不知何时可以操办?我想尽快给紫嫣一个名分,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她这样下去,你也不想这样对吧?”
洪承畴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毛文龙在这个时候会提起这事。其实他心里自上次打赌之后,也就默认了紫嫣与毛文龙的关系。
只是他心里一直还有些放不下,毕竟紫嫣嫁给毛文龙便成了小妾。堂堂一个大家闺秀,还是他洪承畴的掌上明珠,这嫁成一个小妾,洪承畴心里总会不痛快。
谈起家事,洪承畴也没跟毛文龙客气,他直言:“要老夫的女儿下嫁于你,现在我也没什么意见。但你要知道,我的闺女是大家闺秀,她嫁过去可以,但是这名份你得往上提,尤其是不能成为小妾。”
妻子只有一个,而且已经给了陈澜,按照洪承畴所言的意思,就是要把陈澜变成了妾,而把后来的紫嫣变成了妻。
这样的条件就是毛文龙再混蛋都不能答应,陈澜与他算是患难夫妻。从他逃离东江的时候起,一路跟随着不弃不离,毛文龙就算再混蛋也不能这样对她。
没有多想,毛文龙直接摇头言道:“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要我把婚礼办得如何隆重都没有问题,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做!”
洪承畴也丝毫不退让,轻笑道:“你既然办不到,那么这婚事就别想办。等你能够办到了再来跟我谈嫁女儿的事情。”
毛文龙旋即就不高兴了:“你这分明是耍赖,也是在把我逼成一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面对毛文龙的埋怨,洪承畴风轻云淡:“老夫不管,唯一的要求就是以正妻的身份娶我女儿,做不到就免谈。”
“你……”
毛文龙确实被气到了,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样不厚道的。洪承畴这样完全就是耍无赖,而且可以说是无理取闹。
本来大好的心情,这下完全被搅坏,毛文龙一气之下,喝令马夫掉转马头回毛府。
跟老家伙谈不了,毛文龙决定亲自问问紫嫣的意思。他相信通情达理的紫嫣一定不会像洪承畴这样无理取闹,到时让紫嫣来跟老头沟通。
洪承畴把毛文龙的生气完全无视了,闭目养神坐在车厢里把毛文龙给当成了空气。同时也表现出,在这事上他丝毫不退让的决心。
女儿就这么一个,身为父母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女儿好,所以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