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冬季很少下雪,但特别冷,寒风似能钻进骨头缝里。
江迷紧了紧羽绒服的领子,朝着三十米开外的医院大门看了眼,然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压低了脸快步朝着大门走去。
快到大门口时,耳边传来“哔”地一声。
江迷循声看去,又加紧了步子,冲到了白色宝马的旁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关上车门阻挡了外头的寒气。
车里的暖气迎面扑来。
江迷用力深吸了一口,才将黑色外套脱下,露出里边墨绿色的呢子大衣。
“呵——江迷,你是冻死鬼投胎吗?”程漫见她系好安全带,边松了刹车,踩着油门上了主路,边不忘调侃一句自己的好闺蜜。
江迷搓了搓一会儿工夫就冻红了的手指,“真的很冷。”
“去久居?”
“行,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江迷看了眼程漫脸上架着的大的有些夸张的墨镜说道。
“好叻~”
“我睡会,到了叫我。”
“这么累?”
“别提了,今天来了个超难伺候的神经病病人…”
“行,你睡吧,到了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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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迷和程漫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程漫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像赵燕秋那样的励志女演员,从A市考到海城,摸爬滚打,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三线女星。
不过,程漫相当低调,常常武装得就怕被别人认出来。江迷从前问她,怎么不像别的演员那样,炒个CP什么的,这样火起来不是更迅速?
程漫轻蔑地看她一眼,我程漫要以绝对的演技进入大众的视野!
江迷啧了一声,朝着她竖大拇指,美人在骨,程漫你不仅美还有骨气。
程漫傲娇地睨她一眼,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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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人民医院距离久居很近,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程漫找了个车位,熟练地把车停妥,拉了车门唤道:“阿迷,走了。”
江迷自从做了医生后,便练就了到哪儿都能睡上一会的功夫,所以她刚一闭眼,还真睡上了一小会。
听到程漫唤她,她“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解安全带,然后把黑色羽绒服套在身上。
她看了眼已经走到车头位置的程漫,微微皱了皱眉头,程漫可真够耐冻的,身上就搭了件羊毛背心,里面是淡黄色的毛衣,下身一条淡灰色极膝呢子裙…
嘶——真冷。
江迷下了车,快步走到程漫的身边。
程漫突然转过身来,挡住了江迷的去路,神色紧张地说道:“阿迷,我突然觉得久居的饭菜也不怎么好吃,不如我们换一家…”
“……啊?不是挺好的吗?你上次还说……”
江迷的视线越过程漫的肩头朝外看了眼,后边的话戛然而止,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男人身材颀长,那件黑色双面羊绒大衣几乎到脚踝处,他用大衣包裹着一个娇小的女人,那女人紧紧勾着男人的腰身,身体紧贴着他,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那个男人,江迷当然认得。
凌深。
她结婚证配偶栏上的丈夫。
“阿迷~”程漫先是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江迷的情绪,随即怒火烧了半边天,怒气冲冲地把衣袖拉起来,朝着快要步入久居门口的渣男贱女喊了声:“凌深!”
江迷慌乱地拉住程漫的手,让她面对自己,皱着秀眉说道:“漫漫,我没事。”
程漫郁结地说道:“这个凌深就是个王八蛋!他都有你了,他还敢在外面养小三?阿迷,你一个正牌夫人有什么好怕的!走,找凌深去,你别怕!我帮你去理论!”
江迷看着程漫轰轰烈烈的样子,问:“你不怕被拍了啊?”
“为了你,老娘上个头条也没什么!”
“噗嗤……”江迷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还有闲情笑!”
江迷微叹一声,勾住程漫的手臂,“走走,我请你喝酒,你听我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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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深刚刚走到久居门口,就有侍者过来相迎。
陆书离朝着侍者点了点头,便离开凌深的怀抱往里头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眸看向停着脚步未动的凌深,亲昵唤道:“阿深?怎么了?”
凌深转过头来,两步跟上,菲薄的唇勾了勾,“哦,来了。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陆书离“哦?”了一声,也向外张望了一眼,恰巧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上了一辆白色宝马车。
陆书离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和凌深一起往包厢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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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语慢吧,周围是悠扬的慢音乐,听在耳里让人绷紧了一天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
程漫要了杯水果鸡尾酒,猛地吸了口,橘子的酸甜味入了喉,凉意入腑才算压抑了些怒意,“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江迷凝了凝眉心,坦白道:“凌深和我结婚的时候,有青梅。”
“艹!”程漫把杯子用力地摔在同是玻璃的台面上,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漫漫,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啊。”
“你说!”程漫耐着性子道。
“我们算是家族联姻。在凌深之前,我妈……帮我相了三次亲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这件事,程漫当然知道,一提她那个妈她心里就不舒服。
“其实说到底,我妈那个人,真没什么经商天赋,包括我爷爷也是,要不是我太爷爷那一辈大刀阔斧,那些年创造了一笔丰厚的财富,我妈现在哪里能守着江氏企业度日?我从海城大学好不容易研究生毕业后,我妈就给我张罗相亲的事情了,其目的只有一个,商业联姻以稳固江氏企业在商圈的地位。之前的相亲,第一个是李氏企业的李建国,三十五岁丧偶,孩子都有两个了,第二个是风华公司老总,年纪都能做我爸了,最后一个,我不是还叫你帮我去见来着的~”
“哦,我知道,是地中海那位~?”程漫回忆道。
“恩。”江迷把玩着桌子上的酒杯,声音清清淡淡的,仿佛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我是真的相亲相烦了,谁会想到我正在犹豫着今后的路该往哪儿走时,我竟然遇到了凌深。凌深掌管着凌氏dream珠宝集团,在商圈里也是排的上号的,但是婚姻问题却是凌家最头疼的事。凌深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为了这个青梅,闹得沸沸扬扬的。”
江迷停顿了下,又道:“漫漫,我要说了名字,估计你还认识。”
“谁?”
“陆书离。”
程漫“啊”了一声,“陆书离?”
“恩。陆书离原本生在书香门第,只是陆家和我家非常相似,陆家老太爷是经商的好手,可惜家业败在了陆书离父亲的手里,后来,陆书离为了生存便进了演艺圈。”
“这样啊…难怪她资源那么好,应该是有凌深的功劳吧?”
“恩,应该是。”
“继续。”
“凌氏啊~多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家族里是不允准让一个戏子进门的。”
程漫一听,气到跳脚,“戏子怎么了!我们赚的是干净钱,不偷不抢,行得端做得正!”
江迷:“……”伸手握住程漫的手,手指摩挲了下她的手背,安抚道:“漫漫,在说故事呢!”
程漫用力吸了口鸡尾酒,郁结地道:“你说,你说…”
江迷道:“然后,我就遇上了凌深啊~我被我那个妈催得烦,凌深一往情深,非陆书离不娶…于是,就在结婚前,立好协议,各过各的,也算是为家里交个差~”
程漫凝着江迷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阿迷,你这样不就是把婚姻当儿戏了吗?你总是这样,委曲求全你妈也不是一回事啊~阿迷,你是不是还在为江俞的事情内疚自责,所以你妈说什么你都听?”
江迷黑眸里掠过一丝黯然,微抿了下唇,垂下了眼睑没说话。
程漫急道:“那件事只是个意外。”
江迷抬眸,眸底很平静,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显得僵硬,“恩,我知道的。”
永远都是我知道的,这件事怕是江迷心中永远的一根刺了…
程漫心底为好友深深心疼,却帮不了好友。
两人碰了碰杯,又喝了口,程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眸不由得睁大,盯着江迷说道:“阿迷,你结的这婚就等于没结,你该不会还想着宋靳吧?
你是在为宋靳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