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大概都有一个共性,提到曾经的辉煌历史时,脸上的表情都是眉飞色舞的,卢炬就是这样。
卢炬的话像是在江迷的脑子里放了个深水炸弹,炸得江迷的耳边嗡嗡嗡地直响。
她的双眸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你……你刚刚说,晏灼?”
卢炬点头,“嗯,是的,晏灼。”
“你的意思是晏灼和宋靳认识?”江迷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用尽浑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再颤抖。
卢炬终于发现江医生的脸色变得惨白,脸上的表情凝重,迟疑了两秒,又肯定地答道:“恩,是啊~他们在整个A市部队都很有名,是一对好兄弟,也是一对竞争对手,只可惜……”
卢炬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眸光微微暗了暗。
“只可惜什么?”江迷追问道。
“只可惜一次军师演习时,宋靳没再回来,听说晏灼也受了重伤,被送去了别的地方医治,后来就没消息了…”卢炬回忆着那些过往,突然看向江迷,问道:“咦,江医生?你认得他们?”
江迷目光里闪过惊疑和一丝茫然,心中如巨浪滔天,又思惊涛拍岸,她张了张唇,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涌至喉间,却像是被巨石堵住了一般,“…我……我和你一样,只是听过A市部队的一些英勇事迹,看到你也是在A市部队呆过的,就问问。我本来是A市人。”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的好有缘分。”卢炬笑着接话。
江迷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那…我先去忙了。”
说完,也不等卢炬回话,便脚步极快地回医生办公室去了,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她的脚步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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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走廊到办公室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江迷却像是跑了个八百米赛跑似的,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一颗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晏灼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她关注过多。
那天江俞十周年祭祀,她跪了一天,被江蕙芳抛弃在酒店门口,晏灼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让她搭顺风车。
之后的医闹事件,晏灼那样帮自己。
再之后说的‘离婚后就嫁给他’的话。
和现在……他们这样亲密的接触。
江迷越想越觉得可怕,晏灼为什么要这么做?晏灼明明认识宋靳,和宋靳是好兄弟好战友,现在却挖好朋友的墙角。
对,她不相信晏灼是宋靳的好兄弟,却不知道她就是宋靳的女朋友。
可是——
为什么晏灼会待在她的身边,却从来不提宋靳?
是宋靳临死时托付晏灼,还是晏灼自作主张,又或者是……忏悔?
至于忏悔什么,她还理不出个头绪。
江迷脑海里想过无数种狗血情节,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拿着手机拨通了晏灼的电话,直到那边传来晏灼的低唤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没想好要怎么问晏灼,所以慢半拍地打盹了。
晏灼有些不明说以,“喂?阿迷?怎么不说话?听不到吗?”
“晏灼,你认识宋靳?”江迷开门见山。
那头似乎一怔,电话里特别安静,安静得江迷似乎可以听到晏灼紧张的心跳。
“你说的是哪个宋靳?”
“A市部队的那个宋靳。”
“哦,那我不认识,我从没去过什么A市部队。”
“可是……”不等江迷说完,话便被对面打断了,“阿迷,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是男是女?”
“……”江迷背脊僵硬,细细地听着晏灼平常到像是在聊家常的语气,一时不知道晏灼究竟有没有撒谎。
“恩?”那头没听到回应,又问。
“……没事了。”江迷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的眼睛很酸涩,眼眶睁得大大的,她不敢眨眼,害怕下一秒眼泪会掉下来。
她头很疼,乱如麻,里面都是和宋靳的过往,以及和晏灼的相处。
更多的是晏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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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晏灼说,她的心里有一个人,他会介意她心里藏着这个人和他在一起吗?
晏灼的回答是什么,不会,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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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晏灼这句话是不是掺了水分?
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朋友心里装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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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迷双手插进发间,想不出一个头绪。
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江迷,下午两点,去万科西门楼下搭乘HJ.车牌号的尼桑车,SJ在等你。】
这是谁发的短信?
江迷立马拿起手机拨通了这个陌生号码,然而,那边传来了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存在。”
江迷更困惑了,不相信地又拨打了一次,那头依旧传来机械的女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SJ是谁?
是宋靳吗?
是她的宋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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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医生?在忙什么呢?还没去吃饭啊?”顾娇已经吃完饭了,拿着保温盒走进来,把保温盒放到抽屉里。
没等到江迷的回答,顾娇疑惑地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沉沉发呆的江迷,江迷吓了一大跳。
“呃……”
“呃?江医生,你还在想卢慧的事情?秦医生那边也没找到成功案例?”顾娇还以为江迷在为卢慧的事情担忧,疑惑问道。
江迷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猛地站起身来,“顾医生,我下午有点事,等会黄主任过来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啊?”
“……”江迷直接去了隔壁更衣室,换上了自己衣服。
顾娇见人出来,焦急问道:“不是,江医生,那等会要黄主任问起理由呢?”
江迷从办公椅上拿起手提包,顿了两秒,说:“就有事呗。”
“黄主任最喜欢问什么事了,我们回回请假不都这样?”
“呵——我大姨妈来了,不小心沾到裤子上了,回家换个裤子。”江迷说完,便快步出了医生办公室。
乘坐电梯的时候,滴滴打了车。
等她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滴滴车已经等候了。
她上了车,“麻烦,万科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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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迷上了滴滴车又忐忑地看了眼那条短信,现在时间是十二点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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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分钟后,她到达了万科西门,二维码付了钱,便下了车。距离短信上的时间还早,她就在寒风里走来走去,有车经过时,便看一眼,又有车经过时,再看一眼。
很多都是滴滴车,上面下来的乘客有说有笑地进万科大厦。
时间一分一秒地淌过。
江迷出门得急,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件卡其色的双面妮风衣,长至脚踝,里面是一件条纹打底衫,衬得她的身材越发修长。
只是双面妮到底不如羽绒服那样抵御风寒,二月的天气,依旧冷得可以。
江迷才站了一会儿,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冷意。
好不容易挨到了两点,果然如那短信说的,一辆HJ.车牌号的黑色尼桑停在了她的面前。
江迷盹儿都没打,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下一秒,尼桑车平稳地行了出去。
江迷坐在副驾驶位的后面,她从侧面看向驾驶位上的司机,大约五十岁,头发梳成了大油头,露出饱满的额头,身上是一件黑色西装,双手戴着白色手套,看起来很精神。
行了一段路,江迷没忍住,问:“你是谁?你是那个发短信给我的人?”
司机说:“我是沈舟,你可以叫我沈管家,短信不是我发的。”
江迷又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沈管家轻轻笑道:“江小姐,你别怕。我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你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
“你知道我想见谁?”
沈管家不答只道:“江小姐,你可以睡一觉,路有点远。”
江迷这会儿怎么可能睡得着?
太多的谜团迷蒙着她的双眼,她太想知道答案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阵酸软,眼皮越来越沉,直到后边根本睁不开双眼。
从医多年的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迷药,思绪渐渐模糊,她才想起拿手机给晏灼发微信告诉她,她遇到了危险。
手指刚拿到手机,下一秒,却失去了知觉,手机缓缓掉在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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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安静,头顶有风铃声传来…
江迷像是做了个一个冗长的梦,梦缓缓转醒,眼前的景致慢慢变得清晰,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粉色的猴子,粉色猴子在荡秋千,一下又一下…看得江迷眼晕。
江迷用力闭了闭双目,睡着前的事情映入脑海…
她猛然进行,弹坐而起,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墙布,窗帘是白色的,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房间的光线很暗,只有床头柜上亮着一盏灯,房间很温暖,打了空调。
她的视线停在粉色的猴子上,那猴子就挂在窗帘的旁边,竟然有好几个,排排站。
她从床上爬起来,往猴子那儿走,伸手拿住一个,细细观察起来,这个猴子她见过,在晏灼的车里,后来她说喜欢,晏灼送给了她。
江迷的手指不小心摸到了底部,底部有字。
江迷疑惑地把底部翻过来,上面用金色的颜料刻着‘SJ’两个字母。
江迷的小心脏打了个激灵,喃喃自语,不敢置信地说道:“宋靳?”
江迷又去拿旁边的小猴子,每一个底部翻过来看,竟然每一个都刻了‘SJ’的字眼!
……
这时,房间外面响起了悠扬的音乐。
是钢琴曲,还是江迷特别熟悉的钢琴曲。
江迷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连鞋子都没穿,就打开了房门往外面跑。
等到跑出去,她才发现这座房子很大,房间出来就是走廊,沿着长长的走廊很快就走到了旋转楼梯口,站在楼梯口便能看到下面的客厅。
客厅的中央摆放着一架钢琴,钢琴边的男人莹白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带帽卫衣,面容沉静,头顶的水晶灯灯光打下来,氤氲着他硬朗的俊容。
是晏灼。
晏灼怎么那么巧就弹了一曲她闲暇无事教宋靳的《小夜曲》?
她为什么在这里?晏灼为什么也在这里?
所以那条陌生短信是晏灼发给她的?
可是她打电话给他时,他为什么不说?
实在是太多谜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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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ang——”钢琴里面突然传来一道噪音,叫江迷瞬间收回了思绪,定定地朝着晏灼看去。
晏灼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侧目对上她的视线。
他的瞳孔漆黑,眸光温柔缱绻。
他说:“阿迷,还记得这首《小夜曲》吗?那是一个夏季的午后,我记得下了很大的雨,我去你学校里找你,你说下午有节体育课,下雨的话肯定变成自习了,让我去音乐教室找你。我爬墙的时候碰上了校长巡检,被叫去写检查,等到我去音乐教室的时候,都快要下课了,那时,你在弹钢琴,心情挺美,我问你弹的是什么,你说《献给爱丽丝》,还问我要不要学?
我看了下我的手指,我这么笨能学好吗?但是我能和你坐在一张凳子上,可以挨得很近,我就说行啊,我试试看。然后你就手把手地开始教我,我学得特别认真,但是五线谱不会看,最后还是谈得乱七八糟。你说《献给爱丽丝》对我来说可能太难了,要不你就学学《小夜曲》吧,《小夜曲》简单。”
他诉说的声音很缓慢,像是在讲遥远的故事,讲得江迷也沉浸在他的思绪里,鼻头很酸,眼前的人变得有些模糊。
他又抬眸,凝着她,“阿迷,其实《小夜曲》也好难啊,我学了好久…”
江迷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脑袋里嗡嗡嗡地响,她已经震惊得不会思考了,“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他动了,慢慢往楼梯上走,他走得缓慢,由远而近,慢慢变得清晰…
他以平静的语气说:“军事演习的最后一场博弈,我和晏灼误入边境区域,意外碰上毒枭,抓捕途中,进了毒枭设置的雷区…引爆地雷,晏灼把我压在了身下,他被当场炸死。”
他的手指捏住了下巴,让她能够更加专注地凝视着他的面容,“阿迷——认得一个人需要时间,更需要用心。”
江迷的心一咯噔。
眼泪充盈着眼眶,在眼眶里终于装不下了,轻轻掉了满面。
他的指尖微凉,捧起了她的小脸,一点一点擦拭,指腹有薄茧,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有点疼。
这丝疼意叫江迷的脑海更是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她最深处的伤疤被揭开,心脏上传来密密麻麻针刺一般的疼意,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压抑着这些年来的思念,痛苦,煎熬,委屈……无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
所以,站在面前的男人是
——宋靳。
那个喜欢了她好多年的宋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