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多久了?”
皮埃尔的相貌开始变老、沧桑,他的皮肤开始出现分风化的迹象。
天际的东方,鲜艳、粲然的血红像浪一样涌过来。
那红色只有何港能见。
但没有那种极端危险的感觉,也没有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窥探的感觉。
只是知道有人不遵守规则。
有人要死了。
那个人是皮埃尔·奥米迪亚。
他说出了一些真相。
“我不知道……”
“一年?”
“十年?”
“或者……一百年……?”
“这时间漫长得好多事情我都忘了,只记得艾薇儿那天看我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条狗。”
“那么痛,她居然没有哭,没有惨叫……”
那个佝偻的、面容逐渐逐渐老迈的巨人掩面哭泣起来,淌出来的居然是血。
何港道:“你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皮埃尔沉默了一下,说:
皮埃尔的声音很大。
却很虚弱。
他身上皮肤的皲裂中,那些各自具有活性的血肉虽然还在扭曲蠕动,却在短短几分钟里腐败得不成样子。
汉考克看了眼何港。
眼前这不知道怎么回事暂时回归理智的污秽……姑且称他为污秽吧,好像处在某种崩溃的边缘
还有,群星守墓者的描述里有过简介,说它的意志曾是食肉者的执掌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的时间不多了,皮埃尔。”
何港握住魔杖的手指指节发白,他好像真的要触及到世界的真相了。
他把一捧潮湿的焦土抓起,在现在看上去满身都是皲裂伤口的、血淋淋的巨人面前扬起,他道,
“看这片土地吧,整个世界都完了,我们是最后的希望,所以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你们曾经的社会,你们曾经的国家,你们曾经的文明,你们曾经的爱恨,还有你们曾经遭遇的那些、直到现在你都没有说出口的东西。”
天际的红色之中像是钻进了一条巨龙,骤然间变得汹涌澎湃,翻滚起骇人的浪花。
皮埃尔也抬头看了眼东方。
就在他抬头看天空的时候,无数只明显可以见到踪迹的眼睛出现在他身边周围,这些眼睛灰白而毫无生气,就那么死死地盯着皮埃尔,然后在后者低下头后消失不见。
他深深地吸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连这一片苍穹的阴霾都散掉了些许。
他说:“我不知道我的时间还够不够……”
……
他们这儿。
没什么不同的。
加拿大还是那个加拿大,美利坚还是那个美利坚,英吉利还是那个英吉利,法兰西也还是那个法兰西。
历史的轨迹好像没什么不同的。
皮埃尔上任前,美国人在南边修了好长好长的移民桥,英国人投票脱了欧又想回去,苏格兰天天闹公投。
再看历史,敦刻尔克大撤退还是在1940年,诺曼底登陆还是在1944年,日本也还是在1945年被美国人用原子弹炸了个底朝天。
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中越战争、中印战争、两伊战争……
没有丝毫的变化。
一直往后一直往后。
但直到2012年。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个世界的历史开始在无止境的平行甚至重合中出现了分离。
这一年开始,全世界范围内都出现了很多在另一个世界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政客、富豪、明星、乃至于杀人罪犯。
包括后来的皮埃尔·奥米迪亚和艾薇儿·布莱德利,在何港曾经的世界历史中都是不曾存在的。
为此,他甚至给还在活动的政府机构发了私信,并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皮埃尔·奥米迪亚倒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的确确是加拿大多伦多的一个小学副校长。
但直到后来七十亿副本降临,他也还是个小学校长,现在甚至还活着,偶尔还会在外部论坛发布一些关于出售装备的信息。
艾薇儿·布莱德利这个人,在加拿大同名的便有足足三十二个。
但没有哪一个和皮埃尔描述的吻合。
这个女人……
有点特殊。
何港甚至可以想象,她可能是某个游戏人间的高位。
或者……某个大污秽降临前以疯狂意志感染的“信徒”?
然后,皮埃尔说到了那场席卷全球的暴雨。
说到了那些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诡异东西。
说到了他们藏在一个一个向北逃窜的堡垒里,在新闻中、电报里看到的其他国家一个又一个城市的沦陷。
说到最后,皮埃尔甚至不能再维持自己的最基本形态。
他的一切都在颤抖,无数灵魂凑成的黑影哀嚎着向四面八方像是要逃离。
在最后那么几个至关重要的信息说出去后,皮埃尔的外形彻底崩塌。
红色降临到他的头顶。
然后连带着重新成为食肉者的污秽都被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