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古井的虚影,带着沧桑古朴之意,在张鸣眼中浮现。
它与现实中的满月井重叠在一起,井沿并齐,井口幽深。舀桶震荡,坠落些许水花,在井中荡漾出满月之影。
李玄彬和清泉察觉到一丝异常,看向无风而震的井绳,惊异道:“道长,这口井好像不一般?”
清泉从小看着井长大,感觉更深,此时略微诧异:“枯井……活了?”
这个“活”与此前的“盘活”又有不同,而是指这井有了灵性,不再像是死物一样沉寂,反而给人幽静浩渺的意味。
宛如一个女子静立在岁月里。
又如一个老者在抚须微笑。
张鸣走到井前,笑道:“这口满月井乃是我灵枢观祖师所留,相传满月时分,从井口望下,可见一生挚爱。”
他转身看向李玄彬,认真的问道:“李施主,你可想好了?”
从井口望下,可见一生挚爱?
到了这关键时刻,李玄彬竟然面色一白,蹬蹬蹬的后退三步。
直面自己的感情,同样需要勇气。
旋即,他有些明悟,其实这世间哪有什么神奇古井,不过是清徽道长借此点化自己罢了,自己的症结就在一个“爱”字。
我曾渣过很多人,我究竟爱谁?
若自己心明通透,又何须满月井。
一个个女子的模样在他眼前浮现,有成熟温婉型,有娇小可爱型,有矜持羞涩型,有丰饶妩媚型……
“可是,我究竟爱谁……”
李玄彬喃喃自问。
与她们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也一起浮上心头,有的是青梅竹马,有的是短交短往,有的不过是一晌贪欢。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一人身上。
这个女子长得不是最美,相反很普通,但是曾在黄昏下依偎,在夜半温粥,在雪中捻灯,在风中凝望……
有此一人,足矣。
“清徽道长,我想我明白了!”
李玄彬躬身一礼,说道,“万花丛中迷,欢愉身上过。今日得道长点化,李某始知心中所爱,幡然醒悟。”
“明日我就下山,回灵溪镇,上门求亲,娶她过门。”
他的语气里有清泉羡慕的笃定。
但是张鸣:“???”
我辛辛苦苦显化的满月井,你还没看呢?你不看,怎么签到?不签到,怎么获得奖励?不奖励,怎么抽成??
可是现在自己怎么说,“来都来了,再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张鸣仙风道骨的作揖道:“李施主能够自醒自悟,贫道十分欣慰。只是……你确定自己看清了,悟透了吗?”
这么一问,李玄彬可愣住了。
难道自己……看得不准?
他禁不住踟躇。
“是了,佛门上香,道家求签,不过是得一个心安。无论我信或不信,都是借仙佛的名义让自己去信罢了。”
李玄彬恍然想道,“我之所以上山,不就是求一个庇佑,求一个心安吗?如今这满月井就是最好的依凭。”
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满月井的神奇,但是反而自悟得十分通透。
“清徽道长,我想通了,也悟透了。不过,我还想看得更仔细一点。”
说着,他走向满月井。
可是,下一秒,他就呆住了!
【你察觉到此地灵气充裕,三生石上姻缘浅,韶华白首觅中牵,满月时分,从井上望下,可见一生挚爱】
“这这这……真的是仙井!?”
李玄彬目瞪口呆,看向张鸣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高深莫测的仙神。
原来道长没有骗我……
如此一来,他反而有些忐忑。
李玄彬停顿了数息,深吸一口气,才探出头,向满月井里望去。
圆月与井水重合在一起,洁白的月华投影里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李玄彬一怔,踉跄后退。
清泉问道:“李施主,你看见了谁?”
张鸣也好奇的望过来。
李玄彬挤出一丝微笑,转而似乎更加笃定,说道:“道长,我已经知道我一生所爱,明日下山我就去娶她。”
“多谢道长!”
说完,他躬身一礼,转身向来时的山道走去,月光洒下,背影明晰。
清泉看了半晌,挠头问道:“师兄,他到底看到了谁啊?”
【叮!】
【香客李玄彬在你的满月井(伪)前签到,你获得忘川水×90%】
张鸣摇摇头,笑道:“心中但有所爱,又何必关心看到了谁。”
清泉不满意的嘟嘟嘴,说道:“我也来看看,我一生挚爱是谁?”
说着,他趴到井边,向下望见自己的大脑袋投影,叫道:“什么啊,师兄,这是假井吧?怎么只能看到自己啊?”
可是,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叮】
【你单身二十载,签到失败】
清泉有点讪讪:“一个破井罢了,知不知道谁救的你,歧视谁呢?”
张鸣笑道:“让让,我也看看。”
清泉撇撇嘴:“师兄,你甭看了,肯定跟我一样,看了个寂寞。”
张鸣心想也是,不过他对满月井十分好奇,还是站到井边望下去。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
皎皎月盘上浮现一个女子的侧影,香肩盈盈,轮廓绰约,脸颊似玉,红唇、琼鼻、睫毛和额头勾勒成美丽的线条。
“这是……”
张鸣愣住了,自己爱过谁?
他看不清女子的面貌,只是光从侧影看去,就觉得无比美丽,唯一的辨识就是那女子的脖颈有一点小小的痣。
她静静坐在妆台前,似乎若有所觉,蓦然转头看过来。可是就在这一刹那,水波荡漾,打散了女子的容颜。
张鸣还要再看,只见水波湛然。
清泉不好意思的问道:“师兄,你发呆了半天,看什么呢?”
原来刚才的水波荡漾,是他凑过头来,触碰井沿的泥土坠落在井里。
张鸣有些发怔:“这侧影是谁?”
他回顾自己短短的一生,确认没有爱过人啊?单身二十载还能有假??
“难道是在我穿越之前,原身清徽道人下山沾花惹草、始乱终弃过?而我在穿越之后丢失了这段记忆?”
张鸣皱眉,推演所有的可能性。
“可我并不记得清徽下山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来过灵枢观?”
然而,灵枢观虽然香火不行,但是这二十年来也有无数人来过,其中不乏女人、女孩、女童,根本无从寻找。
“清泉,你可知道我喜欢过谁?”
“师兄,你在说我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