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医院。
林云渐再次和她四目相对。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沉声问道。
“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林云渐点头,了然。
这里的问题相信读者也能看出来。
“我想问的是,你身体里的绯红因子在哪个部位,入侵你身体的外部绯红因子呢?”
“不知道。”她摇摇头,“你摸摸看?”
林云渐脸皮一抽,外部入侵的绯红因子是能凭手感摸出来的东西?
“不用了。”
他拒绝道。
“你别客气。”
“我没有客气。”
对话有些奇怪,林云渐的眉毛像刚指挥完一场交响乐。
“把手给我。”
林云渐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对方的脑子有问题,不能和她多聊,不然自己的脑子也会有问题。
他反复强调。
“哦。”
她把手伸了过来,放在他的掌心。
她的手很好看,洁白中透着血色,纤细修长,有些凉。
林云渐闭上眼睛,在接触到她手掌的瞬间,体内的绯红因子开始躁动起来。
这是属于缅怀的绯红因子。
吃掉她
想吃掉她
林云渐的掌心,慢慢飘出了一粒红色的光点,它紧紧贴着她的手掌,渗了进去。
下一刻
痛!
剧痛!
陡然之间,林云渐的意识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扭曲黑影,光怪陆离的世界,呢喃神秘的低语,还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注视。
她身体里的绯红因子来自哪里?
她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袭击她的绝对不是普通的腐化者
林云渐的意识跟随着进入了她身体那枚属于自己的绯红因子,沉浸着,感知着。
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用一根针插了进去,异常疼痛。
不比起针插,更像是被人用勺子伸了进去,然后狠狠地搅动了一圈,再挖出来了一勺的感觉。
无法集中意志,无法听清,看清她身体里绯红因子传递过来的信息,甚至无法摆脱当前这种状态。
无边无际的黑暗与铺天盖地的巨大身影,交织着令人沉沦的绝望,在林云渐的意识中流淌。
十万八万
好像有点亏
突然间,林云渐感受到属于自己的那枚绯红因子陡然加速,冲向了某个角落。
再之后,一阵一阵的疼痛让他大汗淋漓,差点把三年都没流的汗一口气补全了。
怎么才能脱离当前这种状态?
林云渐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尝试,这像是午夜梦魇一样的状态,但比那要更恐怖一些,毕竟梦魇状态脑袋可不会疼。
终于,在属于自己的绯红因子和她体内的绯红因子“打”出个胜负后,林云渐猛然睁开了眼,摆脱了那令人难受的状态。
他摇了摇头,睁开眼的瞬间,竟看到病房墙壁,甚至窗台上到处都是怪异扭曲的肢体和触须,一切都仿佛贴着一层淡淡的绯红之色。
下一刻,世界又恢复了正常。
林云渐有些愕然,他是一个不相信错觉和巧合的人。
哪儿有眼花刚好看到那种东西的说法?
难道我是无意中看到了另一个维度?
林云渐突然想起来苏览,他那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苏览是相信有神存在的,据他自己所言,这世界的一切都那么合乎规范又恰如其分。
人类所有发明都是只是发现,我们只是把已有的概念和物质本身进行某种规范合理的重组,就能诞生新的“发明”,比如手机。
它能诞生不是因为人类厉害,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具备让它出现的规则和条件。
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也许这样。
不同的规则,不同的条件,诞生出了不同的物种,同时,因为维度的向下兼容,四维或更高维的生命对于人类所处的世界,可以轻而易举地造成致命打击。
“能治好吗?”
突然间,她的声音响起。
林云渐回过了神,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说:“能,但很慢。”
他没骗她,自己的绯红因子真的可以吃掉侵入她体内的外部绯红因子。
只不过,有一点困难,甚至比吞吃回廊的碎肉还困难。
她没有做声,半晌后,神情肃穆地说:“你是医生,收了钱就要治好我。”
林云渐一呆,我不是医生啊
“拿着。”
她手一动,以林云渐看不清的速度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腿上。
他定睛看去,是一张卡。
“我有点小钱。”
林云渐因为苦涩而皱成一团的脸慢慢展开,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
“医者仁心,何必多言。”
他诚恳地说着,顺手把卡装进了口袋里。
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才吃掉一颗她体内的异常绯红因子?!
“治疗过程可能会很漫长。”林云渐有一说一,“给你治疗的时候,我会很疼,这种疼痛,我一天最多只能承受一个小时,所以”
“卡里有五万。”她说道。
“两个小时!”
两人成交了。
不过,虽然他的确很疼,但只能承受两个小时什么的只是说辞,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挣钱重要,找到三年前自己那具已经死亡的尸体同样重要。
不然被缅怀的意识占据了身体,这钱就相当于给缅怀挣了。
不过缅怀应该对人类的货币也不感兴趣
收了钱,当然就要有服务态度。
现在刚过二十分钟,林云渐休息了一分钟后,便和她再次开始,着手寻找解决第二粒异常绯红因子。
脑仁儿像是被人用勺子搅拌的痛苦虽然很难忍耐,但至少不会死人。
而且林云渐发现,只要把自己的脑子想象成一团豆腐渣,疼痛感好像也轻了一些?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林云渐脸色苍白,腿脚发软,一身的汗,她倒是神清气爽,面色红润有光泽。
“那我走了?明天再来?”
林云渐打着招呼。
她没说话,独自走向了窗边。
白色窗帘在她黑色的长发旁舞动,她不疯的时候,倒是挺文静的。
林云渐看了她一眼。
“你说”
她忽然开口问道:
“生病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她转过头,漆黑眼眸里倒映出林云渐的身影。
一人在窗边,一人再门口,静立良久。
额头倏然微凉,凄冷的风飘了进来,携着从哪棵枫上吹落的一片枫红,掉在两人之间的地面。
他没有给她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
走出青空医院时,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七楼的窗,那里依稀有一个身影。
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她的名字。
等等她给的卡后面
林云渐拿出那张卡,翻到背面,只是签名处写着三个娟秀文静的字:
“聂全真。”